<典當>

第一章  飛來橫禍

十二月的上海市夜長日短,剛過六點外面的天色就慢慢地暗了下來,馬路兩旁的街燈逐漸亮了起來,讓城市繼續著光明,下班的人群像偌大的蜘蛛網一般充斥在這個都市的大街小巷之中,各種聲音迴響在城市上空。

「嘩……」莊睿把店裏的捲簾門拉下一半,將分項裝好並貼著封條的幾個鐵皮箱子拎到了櫃檯裏面,隨手關上了安全門,這幾個物品箱裏面的東西可是價值百萬,平時是有兩個保安和莊睿一起交接的,不過今天是週末,保安公司培訓,臨時把他們招回去了。

一天的工作就要結束了,雖然並不是很忙,不過莊睿年輕的臉上還是顯露出一絲疲憊,可能是到了年底的緣故,已經一年沒有回家的莊睿有些思鄉了。

莊睿今年二十四歲,出生在蘇北古城的一個單親家庭裏,一米八的身高,相貌雖然不算英俊,但是笑起來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一絲沉穩,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上幾歲。

大學時代的莊睿也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只不過出了校門之後,事事不順讓莊睿內斂了許多,人也變得成熟穩重了許多,除了看球時偶爾罵幾句,下班以後更多的時間都是在租住的房子裏看一些歷史小說。

2000年莊睿從上海市一所名牌大學金融財會專業畢業,那時候畢業的大學生還是好女不愁嫁,工作並不難找,只是莊睿的運氣不好,剛畢業沒幾天就得了一場病,沒有趕上當年的公務員考試,病好之後在家鄉的一家小公司上了幾天班,感覺沒什麼發展,就又回到了上海,進入這家典當行做會計。

一般私人性質的公司,請財務都喜歡請有多年工作經驗的老財務,而進政府部門則就需要關係了。剛到上海時,莊睿一個多月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最後還是莊睿家在中海 的大學同學兼宿舍老大幫忙,才得以進到這家成立沒多久的典當行工作。

說到典當行,估計人們的第一印象就是當鋪,而想到當鋪,「蟲吃鼠咬,光板兒沒毛,破皮爛襖一件兒」的詞立刻就會顯現在人們的腦海中。

其實,隨著時代的發展,典當行已經成為集融資、淘寶、寄存於一身的多功能場所。

在莊睿工作的這家典當行的絕當品區就擺設有鑽戒、翡翠首飾、名牌手錶等絕當品,由於收取這些物品的價格,一般在原價一半左右,因此,這些當品一旦絕當,賣出的價格只會略高於收當的價格,這對一些囊中羞澀,但是又追求品牌的人來說,有著很大的吸引力。

莊睿見過很多穿金戴銀的靚女俊男,來到這裏直接把自己不喜歡的珠寶首飾絕當,然後再去絕當區尋找自己喜歡的物品,如此一來,不但絕當的物品得到流通,也不會造成資金積壓的狀況。

典當行內的人事結構很簡單,首席鑒定師德叔兼著典當行的經理,還有兩個從國外回來的年輕鑒定師,主要負責一些國外藝術品和奢侈品的鑒定,都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在這個圈子裏混了一段時間了,也都是科班出身,只是這兩位平時自視甚高,一直不受德叔待見。另外就是出納胥玲和絕當區的營業員了。

德叔大名叫馬德林,解放前就在上海的一家當鋪內當小夥計,後來也一直從事文物工作的發掘和鑒定,專攻雜項和字畫,在上海文物古玩收藏界有很高的聲望,典當行開業前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已經從上海博物館退休了的德叔請來作為典當行的首席鑒定師兼經理的,放在以前的當鋪裏,那就叫大掌櫃。

德叔很喜歡莊睿這個踏實勤快的小夥子,有心想把他往這個行當裏面帶,奈何莊睿雖然喜歡看歷史小說,但是對這些古玩並不是很感興趣,對德叔的教導是左耳進右耳出,說著說著就會把話題扯到某個歷史人物或者故事上了,經常把德叔氣得吹鬍子瞪眼的。

按照規定,本來出納胥玲是應該在下班的時候,和莊睿一起把絕當區的物品交接給銀行押款車的,不過這個拜金女今天要和第N號男朋友去東方明珠吃飯,早早地就走了,胥玲是上海本地人,每天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作為藉口,這不是第一次了,莊睿也都習慣了。

典當行是晚上六點鐘下班,而銀行的押款車一般在六點半左右才會到,到了六點的時候,德叔和絕當區的營業員都離開了,那兩位高薪鑒定師更是掐著碼錶上下班的,現在只剩下了莊睿一個人,他把捲簾門拉下來一半之後,就坐到櫃檯裏面等銀行的人來,按照規定,現金箱和存放貴重珠寶的物品箱都是要由押運員進來領取的,並查看封條的完好情況。

最後一抹夕陽隔著玻璃門射入店中,忽然,莊睿感覺眼前一暗,三條人影從半關著的捲簾門下麵鑽了進來。

「這才六點十分啊,銀行的車一般不會來這麼早的啊。」

莊睿愣了一下,雖然在週末的時候,押款車會提前一會到,不過也要到六點二十左右的,由於進來的幾個人都是背光,莊睿一時間沒有看清幾個人的相貌,但是他知道這幾個人不是銀行押款員,他看到門口並沒有停放銀行的押款車。

「幾位先生,我們下班了,有什麼需要請明天再來,我們週六和周日都是營業的……咦?」

莊睿話說到一半,猛然發現,進來的三個人男人頭上都戴了頂針織的帽子,就是那種可以翻下來遮擋住面孔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的帽子,這種帽子在幾年前很流行,不過現在已經很少見有人戴了,雖然是十二月份了,不過上海的天氣還不至於冷到要戴這種帽子的程度,莊睿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感覺。

「小子,少廢話,把你手邊的箱子遞出來。」

兩個人站到了櫃檯前面,另外一個人直接向絕當區跑去,看他們的動作,應該是對這家典當行相當熟悉了。

「你們這是在犯罪,馬上就有銀行的保衛人員來,你們現在不跑,一會想跑都跑不掉了。」

莊睿知道自己遇到了劫匪,雖然轄區的派出所來搞過幾次演練,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除了銀行之外,典當行居然也成了這些人的目標。

不過除了初時的慌亂,莊睿迅速冷靜了下來,因為典當行的櫃檯全部是依照銀行防盜防搶櫃檯設計的,鋼質的窗櫺使得櫃檯與外面完全隔離開來,他們要是早來一會,倒是可以搶到絕當區的物品,不過現在自己把這些東西都收到裏面來了,莊睿相信就憑這幾個人,短時間內絕對沒有辦法破開那道安全門的。

嘴裏一邊和劫匪說著話,莊睿坐回了椅子上,他的手已經伸向了報警按鈕,只要按下去,110警方和附近的轄區派出所就會馬上收到警報,最快在五分鐘之內,他們就可以趕到,這可不是拍電影,在這一年之中,現場的演習也進行過幾次,莊睿對每次都是迅速趕到的員警們,還是很有信心的。

「大哥,這邊的東西都給收起來了,毛的東西都沒有,老乾淨了,大哥你上次不是親自踩的點嗎?」

跑到絕當區的那個人自然找不到東西了,向著這邊喊來,一口地道的東北腔。

「你罵誰呢,告訴你們要文明,要死,老子給你們說過多少次,要說普通話。」

和莊睿隔著一道防盜網的匪首惱羞成怒地罵道,他對手下的素質十分不滿,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被手下人質疑的原因,聽得莊睿心裏直想笑,這年頭還有五講四美三熱愛的搶劫犯啊,不過他馬上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隔著安全窗對準了他。

莊睿渾身打了個激靈,已經按在報警按鈕上的手指用力地按了下去,刺耳的警報聲隨之響起,他相信只要自己拖上幾分鐘,這幾個人絕對跑不掉的。就在此時,典當行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刹車的聲音,莊睿向外看去,心中大喜,是銀行的押款車提前到了,這在週末是很正常的。

看到站在櫃檯前的匪首似乎被門外的刹車聲分散了注意力,莊睿趁機向櫃檯下方趴去,那裏是射擊的死角,匪徒們在外面是奈何不了他的,只是莊睿坐的旋轉椅打了一個滑,導致莊睿並沒有趴下,而是向後退了一米多,變成和匪首面對面了。

「小子,你耍花招!」

隨著怒喝,匪首向莊睿扣動了扳機,莊睿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側了一下身子,子彈擦著他的眼睛飛了過去,莊睿只感到先是一道火光從眼前飛過,緊接著眼睛處傳來一股灼熱的刺痛。

眼睛是人體內神經系統最發達和敏感的地方,莊睿捂住眼睛的雙手指縫裏已經向外滲出鮮血,劇烈的痛楚使得莊睿的身體轉了個圈向後仰倒,後腦所倒向的位置,正是那個警報按鈕所在的位置。

「砰……」的一聲傳出,莊睿的後腦狠狠地撞擊在警報按鈕外面的玻璃盒子上,巨大的衝擊力使得四方形的玻璃盒子破碎開來,鮮血瞬間染紅了安裝警報按鈕的那一面櫃檯,莊睿的頭靠在櫃檯上,整個人昏迷了過去。

槍聲和警報聲驚動了門外的銀行押款員們,荷槍實彈的銀行押款員迅速地沖進典當行,而那個匪首的手槍似乎是自製的,打出了射向莊睿的那顆罪惡的子彈之後,就再也沒有打響,典當行內也沒有人質讓他們劫持,經過一番打鬥,顯然這幾個劫匪的專業技能不是很嫺熟,很快三個劫匪就被幾位銀行保安制伏了。

「小莊,小莊,你怎麼樣了?能說話嗎?」

和莊睿相熟的銀行押款員急聲喊著在櫃檯裏面的莊睿,不過始終聽不到回答,剛開過槍的大廳裏充斥著濃郁的劣質火藥味,他們的心也漸漸地沉了下去。

站在外面可以看到櫃檯裏面的血跡,只是打不開安全門,眾人都是束手無策,過了幾分鐘,接到報警的100名員警也趕到了現場,把典當行週邊拉上了警戒線,幾個劫匪被蒙上頭後帶上了警車,不過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櫃檯裏面只是露出一塊頭皮的莊睿,等待著接到通知的典當行來人打開安全門。

沒有人發現,莊睿腦後所滲出的鮮血慢慢滲透進了警報按扭的縫隙內,一股藍色的電流順著鮮血導入莊睿的腦中,使得他的身體微微地抽搐起來,捂在臉部的雙手早已垂了下來,要是現在有人可以看到莊睿臉的話,就能發現,在莊睿的眼睛四周,出現了一道五顏六色的光暈,不過只是短短的十幾秒鐘,那道光暈就消失不見了。

「眼前怎麼是黑的?我的眼睛怎麼這麼痛,怎麼睜不開啊?」

在上海市一家醫院的高幹特護病房內,昏迷了三天的莊睿終於醒了,劇烈的頭痛讓他忘掉了在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事情,眼前的黑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使他心中恐慌不已,莊睿拼命地想睜開眼睛,卻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只能雙手在空氣中揮舞著。

「小睿,別怕,媽媽在這裏……」

熟悉的聲音在莊睿耳邊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低低的啜泣聲,那是姐姐的聲音,知道親人就在身邊,莊睿慢慢地冷靜了下來,母親和姐姐的聲音讓他感到安心,又沉沉睡去。

莊睿的爺爺是家鄉古城一位有名的地質學者,不過在十年動亂的時候沒能熬過去,就連莊睿的父親也受到了牽連,在莊睿五歲的時候由於身體原因去世了,而莊睿的母親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學教師,含辛茹苦地把莊睿和姐姐拉扯大,去年辦理的內退。

莊睿的姐姐叫莊敏,比他大五歲,已經結婚有個三歲多的孩子,生了小孩之後就沒有再工作,姐夫家裏兄弟幾個,也是普通家庭,父母也幫襯不到。

姐夫是個普通工人,人很老實,對莊睿的姐姐也很好,只是收入不高,一家三口過得有些清苦,平時莊睿母親的退休工資,有大半都貼補在他們身上了,這也是莊睿來到上海找一份高收入工作的原因之一。

這次莊睿受傷,莊母和姐姐接到通知後,馬上就趕到了上海市,在莊睿的病床前已經守護了兩天,母女二人臉上都顯露出疲憊和擔憂的神色。

「醫生,小睿怎麼樣了,怎麼又昏迷了?」

莊睿母親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聞訊趕來的醫生的白大褂,含淚的眼中滿是期待,生怕從醫生口中聽到不好的消息。

「沒事的,他的心電圖很穩定,現在應該是睡著了,你們不要打擾他,讓他自然醒來,病人的眼睛還需要進一步的檢查,不過他的視網膜並沒有脫落,只是受到了強烈刺激,應該不會有失明的危險,你們放心吧,我們會盡全力救治他的。」

醫生的話讓母女二人安靜下來。

……

清晨的陽光透過病房的窗簾,昏暗的房間變得明亮了起來,莊睿所在的病房是住院區,大多病人都有夜間陪護,現在大多都起床開始洗漱了,醫生也開始了查房,一時間原本寂靜的地方變得有些喧鬧起來。

今天是莊睿後腦傷口開線的日子,而雙眼是否能恢復光明,也是在今天才能知曉,如果眼睛沒有太大問題的話,今天就可以出院,至於完全康復,就要時間慢慢調養了。

這時距離典當行搶劫事件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在眾多人士的關注下,案情已經很清晰了。

這是一個流竄到上海市的搶劫團夥,一行四人,在外面放風的人也在隨後幾天被中海警方抓捕歸案了,經過審問得知,這幾個人在案發的前一個星期內,曾裝扮成客戶多次去到典當行踩點。

案發當天,胥玲的早退,讓他們以為這次搶劫計畫可以輕易得逞,不過莊睿在工作一年中所養成的每天下班之前,都嚴格按照規定將貴重物品保管在櫃檯內的這個良好習慣,使得劫匪們的計畫徹底破產,而銀行押款車的提前到來也決定了他們的悲慘下場。

對莊睿在這次事件中所表現出的職業素養和英勇行為,公安機關與典當行的領導都給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讚揚,前幾天就把十萬塊錢的慰問金送到了莊睿的床頭,如果不是莊睿處置妥當,那些價值在百萬元以上的絕當品很有可能就被劫匪搶走了。

「媽……沒事的,醫生都說了,最壞的可能性也就是視力受到一些影響,不會失明的,您別擔心……」。

病房內,莊睿感到母親扶在自己肩膀上的雙手在微微地顫抖著,於是出言安慰道,姐姐由於要帶孩子,在莊睿第一次醒來後已經先回彭城去了,這些天來,都是母親在病房內陪護自己的。

對自己的眼睛重見光明,莊睿還是很有信心的,因為在第二次清醒之後,他就感到自己的眼睛四周似乎有一股清涼的氣息把眼睛給包裹起來了,使得眼睛並沒有感到受傷時的那種灼熱,而且那道清涼的氣息讓後腦傷口的疼痛都減輕了很多。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這種現象,莊睿開始時心中也有些恐慌,生怕自己的眼睛會失明,可是後來感到這股涼氣似乎在讓眼睛變得越來越舒適了,也就放下了心思。

莊睿並不知道,當初子彈從眼前劃過所帶來的強烈氣流,使得他眼睛周圍毛孔全部都破裂開了,眼角膜也受到了損傷,不過就在他被抬上醫院的救護車之時,就已經奇跡般地癒合了,這都是他眼中那道不知名的清涼氣息的功勞。

醫生對此的解釋是藥性偏涼的緣故,並發揮了作用,才會使莊睿感到眼中有種涼氣存在,並且當時只是子彈射出所引起的氣流使得莊睿眼睛受到刺激,並沒有造成什麼實際的損傷(送到醫院時莊睿眼睛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了),所以不會對他的視力有大的影響,倒是後腦的傷勢讓醫生們緊張了一陣,不過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也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

早上剛過八點鐘,市投資公司的領導和典當行的經理德叔都來到了病房。

由於莊睿在這次事件中出色的表現使得典當行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失,再加上德叔的推薦,很有可能在他病好之後,由他來擔任典當行的經理,這也是德叔前幾天來看莊睿的時候私下裏透露的。

對此莊睿心中還是很高興的,這代表著自己的收入可以增加很多,再加上這次給的慰問金,可以考慮搬出現在所住的閘北窩棚區,在上海市貸款買套小戶型的房子,把母親接來同住了。

……

「小夥子,放輕鬆點,不要緊張,沒事的……」

莊睿的主治醫師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示意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後的護士,讓她上前把莊睿頭上和臉部的紗布解開。

特護病房的護士都是在整個醫院範圍內經過選拔的,不僅年輕,而且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前幾天莊睿大學時的同宿舍老大來看望他時,還背地裏一個勁地誇莊睿有豔福呢,說得莊睿是哭笑不得,眼睛又看不見,再漂亮自己也不知道。

隨著護士柔若無骨的雙手一圈圈地解開臉部的紗布,莊睿的心也平靜了下來,先前還有點患得患失的心情,隨著護士身上傳來的陣陣體香,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終於,紗布從臉上解除下來,不過護士還在協助醫生處理著莊睿後腦的縫線,那裏被玻璃劃破一道口子,當時縫了六針,現在也可以拆線了,只不過此時護士和莊睿的姿勢有些怪異,從後面看,好像是護士整個把莊睿的頭部護在了自己那高聳挺拔的所在。

「小莊,你先適應一下光線,慢慢睜開眼睛,不要著急……」莊睿身後正在幫他處理後腦傷口的醫生開口說道。

其實在莊睿眼部最裏層包裹有藥物的黑眼罩去掉的時候,還沒有睜開眼瞼,莊睿就已經感到光線的存在,聽到醫生的吩咐後,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咦?粉紅色……」

睜開了一條縫隙的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模糊的粉紅色,似乎距離自己非常近,先前鼻端所聞到的清香體味應該就是從那裏傳過來的,莊睿把眼睛睜大,想看看那裏到底是個什麼所在。

就在莊睿凝神看向那片粉紅的時候,他忽然感到自己的眼睛裏顯現出一片青綠色的光芒,眼前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青綠色,莊睿雙眼中那黑色的眼瞳像是細胞分裂一般,突然一分為二,然後又迅速地合二為一,這個過程極為短暫,可能只有零點幾秒的時間,在重新組合後的眼瞳之中,一道無形無色的光線隨著莊睿凝聚的眼神,射向莊睿所看到的那片粉紅色所在的地方。

莊睿只感到在自己凝聚眼神,努力地想看清眼前是什麼東西的時候,一片青光閃過,這半個多月來一直包裹在自己眼睛四周的那團清涼氣息,突然圍繞著自己的眼眶流動了起來,並且隨著自己的目光電射而去,沒等莊睿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隨後所看到的景色就讓莊睿徹底驚呆了。

先是一片青綠色在眼前閃過,然後出現在莊睿眼中的,居然是兩團挺拔、碩大、白皙的軟肉……那距離是如此的近,近到只要莊睿稍微抬起頭,鼻尖就可以觸碰到,莊睿從來沒有感到白色會如此耀眼,讓他這具近來每天都補充好幾瓶葡萄糖水滋潤無比的身體,竟然有種口乾舌燥的感覺。

「怎麼好像在哪里看到過類似的物體,那是……」

莊睿在這一刻忽然感覺自己一直以來都引以為傲、精於計算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呈現出空白一片,閃現在腦子中的只有四個字:好大,好白…… 

 

第二章  如夢如幻 

宋星君自從在衛校畢業以後,就一直在這家醫院做護士,由於性格溫柔,相貌甜美,在普通病房待了不到一年,就被調到了高幹病房,雖然在高幹病房工作相對來說要輕鬆一些,不過經常要應付一些色迷迷的眼神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所伸出的鹹豬手,畢竟收入要比普通病房高出了許多,家境一般的宋星君還是比較滿意這份工作的。

對現在這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病人,宋星君也是很有好感,雖然這個年輕病人有失明的可能性,但是莊睿這些天來所表現出的樂觀、開朗的性情,也感染了他身邊的每一個人,對待醫生和護士的態度更是禮貌有加,在他身上,從來沒有像另外一些病人拒絕吃藥或者發脾氣的事情發生過,這讓宋星君的工作輕鬆了許多,心情也很愉快。

不過此刻宋星君心中卻是全然推翻了以往對莊睿的好印象,因為就在剛才,她突然感到胸前一熱,憑感覺應該是有雙手撫摸了上去,此時此刻能做到這點的,也只有在她面前的莊睿了,並且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別人的視線,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看到莊睿的舉動,就連自己的視線也被莊睿的頭部擋住了,而莊睿後腦的縫線馬上就要拆完了,宋星君心中雖然想狠狠地給這個年輕人一巴掌,但是良好的職業道德還是讓她忍住沒有出聲。

不過宋星君很快就忍受不住了,因為騷擾沒有因為她的退讓而停止,反而變本加厲了起來,那雙大手似乎開始在胸前揉搓了起來,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同時在她的皮膚裏面叮咬,宋星君頓時感到一陣瘙癢,一種難言的快感從胸前彌漫開來,如果不是戴著口罩,所有人都能發現宋星君此時已經是滿面緋紅。

微微把身體向後撤了一步,宋星君低頭看向莊睿的雙手,讓她感到愕然的是,莊睿雙手很自然地垂在他自己的身體兩側,並沒有任何動作,如果不是自己胸前的騷擾還在持續著,那麼宋星君肯定會認為莊睿就是罪魁禍首。

但是此刻宋星君依然能感到胸前的異樣,並且那種瘙癢的感覺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陣難以言喻的快感,這種快感使得宋星君幾乎要呻吟出聲了。

忽然間,宋星君想起幾天前發現自己胸部長了一個小腫塊,難道是出現了病變……

在痛苦的煎熬中,終於,醫生的拆線工作完成了,宋星君用微微顫抖的雙手接過醫生遞來的工具之後,臉色緋紅的她連忙退出了病房,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那種難言的快感依然在繼續,如果自己在這裏待下去的話,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發出愉悅的呻吟聲。

「是不是腫塊異變了?」

回到護士值班室之後,胸前的快感才慢慢地退去,但是宋星君心中還擔心不已,匆忙地跑去換衣間,當她的雙手按在自己胸前的時候,卻驚詫地發現,那個腫塊已經不見影蹤了,完全消失了。

……

就在宋星君退出病房的時候,莊睿也終於清醒了過來,因為當宋星君後撤的時候,莊睿就發現讓他口乾舌燥的畫面已經消失了。

與此同時,剛才隨著莊睿目光流逝出去的那股清涼氣息,又返回了他的眼中,不過這道氣息似乎虛弱了很多,使得莊睿眼中微微感覺有些刺痛,好像鼻子給人打了一拳,淚腺受到撞擊一般,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眼前頓時變得一片模糊,使得莊睿並沒有發現宋星君已經走出了病房。

「幻覺?可是為什麼那麼真實啊……」

莊睿努力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向眼睛揉去,他想看看病房內都有哪些人在,也好和剛才的畫面對號入座。

「小莊,別動,眼睛長時間不見陽光,流淚是正常的,現在不要揉搓眼睛,要用消過毒的棉球擦拭,咦,小宋呢,等一下,我去拿紗布來。」

莊睿抬起的手被主治醫師制止住了,不過在眨了幾下眼睛之後,眼中的刺痛感慢慢地消失了,而眼前也漸漸變清晰了起來,看見滿臉淚水的母親,看見了一臉憂色的德叔,莊睿的神智這才算是從剛才那旖旎的畫面之中清醒了過來,只是他感到自己眼中的那些涼氣,在數量上似乎減少了許多,只有薄薄的一層貼附在眼眶的周圍。

「小睿,你感覺怎麼樣?眼睛能看見嗎?還痛不痛?」

莊睿的媽媽一直在盯著莊睿的眼睛,剛才淚流滿面的情景可是把她嚇壞了。

「沒事了,媽,眼睛不痛,看得也很清楚,剛才可能是被光線刺激到了,您別擔心了,德叔,王經理,謝謝你們,這段時間麻煩你們了。」

莊睿對在站一旁的德叔和投資公司的王經理說道,在他住院這段時間,醫院之所以大行方便,都是德叔和王經理多次和醫院溝通的結果,否則他怎麼能住上高幹病房,並且莊睿的媽媽都沒有辦法在這裏陪護,按照醫院規定,病房內是不允許家屬留夜的,申請陪護還需要交納一筆不菲的陪護費的,即使是自己的親人在陪護。

「小莊,不要這麼說,你敢於和惡勢力作鬥爭,堅守了自己的職業道德,這些都是值得我們學習的,我們做的這些,只不過是想讓你這位英雄早點康復罷了,不算什麼,看到你沒事我也就安心了,我先回去向領導彙報一下,等你身上的傷完全康復了,可是要請你做英雄事蹟報告的。」

王經理又慰問了莊睿幾句就離去了,此時醫生也回來了,詳細地詢問了莊睿眼睛的情況,莊睿只是說剛睜開眼的時候感到有點刺痛,後來就沒事了,至於那段旖旎畫面,自然是略過不提了,這會也不是深究的時候,莊睿只等想有空的再研究一下那到底是幻覺還是真的看到了。

「小莊,這也馬上要過年了,公司決定放你兩個月的帶薪假,讓你回家過年,在家裏休息總要比在上海強的,過完年你再休息一個月,再來上班,財務上的事情暫時由總公司代管,你不用擔心,老嫂子這段時間可是為了你操了不少的心,你小子回去要好好地孝順啊。」

德叔向莊睿說了公司的決定,馬上快要過年了,再加上莊睿眼睛和後腦的傷勢都需要靜養,留在上海市的話,還要請護理看護,乾脆就給了他兩個月的大假,等他完全康復了再回來上班。

「嘿,老么,我來了,那個漂亮護……」。

病房正門伸出一個腦袋,話說到一半就咽了回去,這是莊睿的大學同學,也是他的宿舍老大,在莊睿受傷的這段時間,他每天都要來一趟,不過其用心是放在莊睿身上還是那個漂亮護士身上,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以莊睿的瞭解,老大一般是不會這麼有人性的。

莊睿在大學時的專業是金融財會,這種專業一向都是陰盛陽衰,班裏一共有四十五人,其中有四十個都是女生,只有五個雄性動物,自然他們五個人也都分在一個宿舍了。

老大名字叫陽偉,不知道其祖上和金庸小說中的那個陽頂天有沒有什麼關係,單從名字來看,老大的名字顯然要比陽頂天來得響亮,通俗易懂,令人記憶深刻,從字義上來理解,也是那啥很偉大,只是每次老大被別人介紹的時候,都沒有詳細具體地給人解釋過其名字的真正含義,於是偉哥也就成了老大在學校內外圈子裏的正式稱謂,大小通用,老少皆宜。

偉哥父母原本都是普普通通的工廠工人,但是其母眼光獨到,膽大心細,在中海證劵成立的初期,他父母所在工廠改制上市,偉母當時在家中力排眾議,又從娘家借了十幾萬,按照原始股價從同事工友手中收購了不少所在工廠的股票。上市之後很是賺了一筆,到後來股票市場開始火熱起來之後,偉母又拎著幾麻袋的身份證,雇人排隊購買了不少認購證來炒作,這一系列舉動使之完成了資金的原始積累。

其後陽偉家裏就退出股市,開始辦起了公司,專心做起對外貿易來,在蘇聯解體的時候,曾有過包專列運貨前往俄羅斯的大手筆,雖然偉哥父母文化程度都不高,但是在如今的十裏洋場,也稱得上是一號人物了。

上世紀九十年代那會雖然沒有什麼富二代不成器的說法,但是由於偉哥父母早期吃了不少沒文化的苦頭,痛定思痛,所以用盡心力來培養兒子,把偉哥送進了名牌大學,至於專業為什麼是財會,那是因為老兩口開始做生意的時候經常算錯賬,不是多找人錢就是少要人錢,深受其害啊。

由於比較爭氣,給父母掙了面子,所以在經濟上偉哥也是比較寬鬆,入學的時候就手拿大哥大了,黑黑的整個一大磚頭塊,那會還是9字開頭的類比號碼呢,移動電話移動打,經常看到老大拎著個黑磚頭塊滿樓梯轉悠找信號。

莊睿在兄弟五個裏面年齡最小,不過人勤快穩重,又老實仗義,經常幫哥幾個抄筆記,點名答到什麼的,所以四年下來,幾個人處得像親兄弟似的,莊睿能找到在典當行的工作,還是偉哥母親托了人情才得以進去的。

……

「嘿嘿,德叔也在啊,我爸前幾天買了幅畫,正說讓您老去給掌掌眼呢,您說我爸這人,上次愣說唐寅和唐伯虎是兩人,為這事我爭了幾句,還差點拿掃把打我,就這水準現在非要玩古董,整個一拎不清嘛……」

陽偉和德叔也是熟識的,剛一見面就開始編排起自己老爸來了。

「你這臭小子,有這樣說自己老子的嗎,不過老陽也是的,上次就給他說過,玩這行要多看多聽少出手,估計這次又是被別人編的故事給蒙了,得了,我找時間去看看。」

德叔笑著罵了陽偉一句,接著對莊睿和他媽媽說道:「小莊,老嫂子,你們走我就不送了,等小莊再回上海,老嫂子就一起過來住吧,住在一起能讓小莊盡盡孝心,也有個照應不是。」

莊睿將德叔送出去後,陽偉已經在幫他收拾東西了,幾天前莊睿就讓他幫忙買火車票了,春運已經開始了,如果不提前訂票的話,恐怕這個年就回不去了,車票是下午一點的,到夜裏11點左右應該就可以回到彭城了。

「老么,你傷沒好不能吃葷腥,莊嬸上次來上海,我就沒能招待,中午我帶你們去吃點上海特色小吃吧,醫院的賬有你們公司結算,東西也收拾好了,走吧……」

特護病房的很多東西都是醫院免費提供的,莊睿也沒多少東西,收拾完也就是一個背包,陽偉拎在手上,轉身對莊睿說道。

莊睿張張嘴沒說出什麼,欠老大的人情已經夠多了,嘴上說說感謝什麼的話也是還不清的,記在心裏好了。莊睿此刻覺得,四年大學,學到知識只是一方面,能有這麼幾個真心相交的朋友,才是最大的財富。

走出醫院,莊睿心裏有點遺憾,因為他到臨走都沒有見到那位十幾天來一直照顧他的宋護士,剛才他專門去了醫生值班室,想去謝謝宋護士,得到的消息卻是宋護士請假了。

其實在莊睿心裏,說聲感謝是次要的,他還是在想,如果早上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是真實的話,那個人一定就是宋護士,不過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中海這麼大,以後都不可能有機會見面了,再說了,自己見了也不認識她啊。

「嘿,老大,你又換車了啊,怎麼別人車是越換越好,你的是一輛比一輛破啊。」

看到老大把自己的行李扔到一輛破吉普上,莊睿倒是有些稀奇,老大一直說汽車就是他現在的大老婆,以前看他開的,最差也是桑塔納啊。

「小睿,怎麼說話呢,給你陽哥道歉。」

莊嬸在後面說道,在她看來,莊睿的這個同學對待莊睿真是沒的說,在莊睿受傷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跑前跑後的,每天都送來不少吃的用的,就是自家親戚都難做到。

陽偉那張厚度幾乎與長度相符的老臉難得紅了起來,撓了撓頭皮,笑著說道:「沒事,莊嬸,我們兄弟開玩笑習慣了,我開車技術一般,不過您放心,不會碰到人的,換車是因為先前那輛車被我自己倒車撞到牆上去了。」

莊睿哈哈笑著給母親拉開車門,也沒有再出言打擊老大,他何止是技術一般,開了快三年車了,哪次倒車都是磕磕碰碰的,還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路盲,一條道不跑個幾十次,別指望他能記住。

果不其然,還是莊睿指的路,足足在路上轉悠了半個多小時,這才來黃浦區黃河路上的一家湯包店,這家店生意不是一般的好,才上午十點多,都基本客滿了。

不過這裏的湯包確實名不虛傳,湯包皮薄而不破,筷子一夾隱約看到裏面的肉餡和汁水在晃蕩,小心咬一口,湯水又多又鮮美,肉餡緊實彈牙,莊睿在這個城市待了快六年了,還沒吃過這麼地道的本地小吃。

吃過中飯後,陽偉開車帶他們來到火車站,已經是臨近一點了,為了迎接春運,火車站廣場用雨棚搭起五六個候車區和進站區,每個區有六個檢票崗,每個檢票崗配備三名驗票人員,並且需提前四小時候車,廣場上的乘客排著一條長龍等待進站。

售票區更是人頭湧動,黑壓壓的人群將偌大的站前廣場擠得水泄不通,雖然有許多武警在維持秩序,場面依然有些混亂,有許多人都是淩晨就頂著寒風在這裏排隊了,廣場的地面上隨處可見一些果皮紙屑。

陽偉停好車後,也沒挪動地方,就在車前打了個電話,過了幾分鐘,一個穿著鐵路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小偉,怎麼這個點才來,這還十分鐘就要發車了,快點,跟我進站。」來人向莊睿母子點了點頭,也顧不得和眾人客氣,轉身走在了前面。

陽偉吐了吐舌頭,低聲對莊睿說道:「這是我們家以前的老鄰居,現在混得不錯,正好管著票務這塊,要是換了別人,現在還真不容易搞到票。」

相比火車站外面的混亂,進入候車大廳之後,就變得井然有序起來,不過在檢票口還是排著長隊,中年人並沒有走檢票口,而是從員工通道將幾人帶到了月臺。

「老么,回去了好好養傷,等下次來,咱們再去找宋護士。」把莊睿送到臥鋪車廂之後,趁著莊母沒注意,陽偉小聲地在莊睿耳邊說道。

陽偉給莊睿訂的是二人軟臥,環境不錯,車廂內的溫度足有二十七八度,可莊睿還是打了個寒戰,這貨居然到現在還色心不死。

……

火車飛速前行著,窗外的景物很快從眼簾劃過,像一堵堵牆一樣飛快地向後倒退著,冬日的蕭索使得莊睿所看到的,到處都是光禿禿的一片。

看了一會窗外風景,莊睿頗感無趣,倒頭睡下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將莊睿驚醒了過來,抬頭向窗外看去,原來車已經到南京,正在通過著長江大橋,天上開始飄起了雪花。

一會兒的工夫,眼前開闊的大地上就變得白茫茫的一片,雖然包廂內並不冷,但是一口熱氣哈上去,玻璃窗上還是會顯現出霧氣濛濛,莊睿習慣性地縮了縮脖子。

收回注視窗外的目光,莊睿看向熟睡的媽媽,自己受傷的這段時間讓母親受累了,火車在通過長江大橋時發出的這麼響亮的聲音,居然沒能讓沉睡的母親醒來。

莊母的面容比上次莊睿回家時,又蒼老憔悴了許多,已經是年近60的人了,莊睿不由在心中暗暗自責,上班也一年多了,平時很少給家裏打電話,出了事情卻要母親擔心操勞,自己還真是不孝啊。

輕輕地幫媽媽拉了下被子,莊睿慢慢地伸直了因為坐得太久而有些發麻的雙腿,半靠在床上,開始思考起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

搶劫事件已經算是完結了,雖然吃了點苦頭,但還是值得的,典當行是市投資公司的下屬公司,如果在裏面當上經理,待遇提高了不說,最重要的是可以入政府的人事編制。

莊睿雖然無意從政,不過這個編制所帶來的好處有很多,像貸款購房,或者是將戶口遷至上海,以及日後的子女上學等,都會有很大的便利。

想到這裏,莊睿不由自嘲地笑了起來,自己想得也太遠了,長這麼大,就在大學裏面交過一個女朋友,女孩是班裏的班花,性格又柔順,不知道怎麼就看上自己了,當時把老大他們可是羡慕壞了,只是剛發展到拉手的階段,女孩的父親由於投資礦產生意,全家都移民到奧地利去了,她也跟著轉到國外讀書,這段戀情自然也是無疾而終了。

想到女人,莊睿腦海中又浮現出早上在醫院發生的那一幕。

「幻想?自己還沒有饑渴到連眼睛的傷勢都顧不上,就開始想女人吧。」

莊睿想到自從受傷後眼中的那股清涼氣息,早上那旖旎一幕發生之後,圍繞在眼睛周圍的氣息似乎虛弱了很多,難道…… 

  

第三章  魔幻雙瞳

翻出自己的背包,莊睿找出一個巴掌大的鏡子來,對著鏡子看去,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眼睛似乎比以前明亮了一些,莊睿將鏡子拿近了一點,凝神看向鏡子裏自己的眼睛時,熟悉的一幕發生了。

在莊睿全神看向鏡子的時候,他感到一直在自己眼睛周圍蟄伏不動的氣息又開始流轉了起來,與此同時眼前閃現出一片青綠色的光芒,繼而眼中的那道氣息隨著自己的目光向鏡子射去。

就在那道氣息從眼中射出的時候,莊睿非常清晰地看到,自己漆黑的眼瞳,居然在刹那間一分為二,雖然時間是一閃即逝極為短暫,但是莊睿相信自己沒有看錯,這絕對不是錯覺,他的確在那一刻看到自己雙眼中的兩個眼瞳在零點幾秒的時間內,變成了四個。

這是怎麼回事?莊睿一時間頭皮有些發麻,慌忙將手中的鏡子扔到了床上,如此詭異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不管是什麼人估計都很難再保持鎮定了。

好在莊睿平時不信鬼神,不拜天地,發了幾分鐘呆,莊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平復了下來,剛才由於慌張,他沒有感到氣息流出眼睛之後有什麼變化,所以從床上又拿起鏡子,準備再觀察一次。

由於這一次有了準備,在那道氣息在射出眼眶之後,莊睿很明顯地可以感覺到,那股氣息在離體之後似乎與自己還有著某種聯繫,自己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還有就是,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那片青綠色的光芒,在鏡子裏並沒有顯示出來,這也就是說,那種色彩是直接出現在自己眼睛之中的。

「回來……」

莊睿這些天已經習慣了那道清涼氣息在眼中的存在,心中著實有些害怕這股氣息一去不返,不由在腦海中默默地喊道,讓他驚喜的是,那道流逝出去的氣息真的隨著他的思維收縮了回來,又蟄伏在他的眼睛四周,不過這次眼睛並沒有刺痛的感覺,那股氣息好像也沒有減少什麼。

「以前沒有發現自己眼生雙瞳啊,難道是這次受傷後才有的?不過看鏡子的時候除了那道清涼氣息逸體而出之外,也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莫非……」

莊睿心中似乎抓到了點什麼,但是又不是很確定,他側了下身體,把一直半靠床上受力,有些酸麻的右臂抬了起來,小臂平舉到眼睛正前方,然後凝神看去。

眼前依然是先閃現出一片青綠色,但是之後所出現的景象,卻是讓莊睿心頭大震。

莊睿身上穿的是一件厚厚的羽絨服,裏面還有件保暖內衣,但是就在青光閃過,眼中氣息遁出的時候,他發現,在自己的眼中,小臂上的羽絨服和內衣居然像霧化了一般,先是有些模糊,然後就消失不見了,而自己手臂上的皮膚清晰地顯現在了眼前,像是在隔著放大鏡看一般,莊睿就連自己皮膚上的毛孔粗細都看得一清二楚。

「早上在醫院發生的那一幕,果然是真實的!!!」

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莊睿正準備把目光再轉移到身體別的部位的時候,眼中突然感到一陣酸澀,一股刺痛和灼熱的感覺也隨之而來,淚腺像是開閘一般,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了下來,和早上的感受一樣,只是刺痛感輕微了許多。

與此同時,那股氣息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又縮回莊睿的眼中,頓時,清涼的感覺將那股越來越強烈的刺痛和灼熱驅散減緩了下來。

「又少了許多……咦?怎麼會這樣……」

那道清涼氣息回到眼中之後,莊睿可以明顯地感到,那道氣息又虛弱了不少,不過由於是對著自己的身體,他知道逸去的涼氣其實是鑽進了手臂的皮膚裏了,而且本來還有些酸麻的小手臂,在那道涼氣入體的時候,先是感覺有些癢,然後立刻變得舒適了起來,仿佛充滿了力量,莊睿連忙把小臂上的衣服卷了上去,卻發現手臂表面並沒有什麼異常,但是他可以清晰地感應到其中的變化。

「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著大雪紛飛的窗外,莊睿陷入沉思之中。

莊睿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以前的眼睛絕對沒有出現過雙瞳的現象,這也就是說,雙瞳是在自己受傷之後出現的,不過他對那件搶劫事件的記憶,就只到眼前出現火光的那一刻,再往後,他醒來就躺在醫院裏了,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就不得而知了。

重新拿起了鏡子,莊睿又開始觀察了起來,和上次一樣,雖然眼中的那道氣息隨著目光射到鏡子上,但是鏡子沒有任何改變,目光也沒有穿透鏡子,莊睿只是感覺到,那道氣息似乎在鏡子外圈遊走了一圈之後,就縮回眼中。

不甘心的莊睿又找出來一本書,是二月河著的《康熙大帝》,這套書是他前不久剛買的,受傷後讓老大拿到了醫院,在醫院母親經常會讀給他聽,用來打發時間,這次出院並沒有返回在中海的住處,也就帶在身上了。

莊睿將厚達500多頁的《康熙大帝》放到眼前,並沒有翻開,然後凝聚眼神看了過去,依然是先閃現出一片青綠色的光芒,和前幾次一樣,極為短暫,青色的光芒過後,眼中的那道氣息也接觸到了書本的封面。

莊睿的心中微微有些緊張,如果只能看穿衣服的話,那麼作用將不是很大,難不成只把眼睛的特異之處用作偷窺啊,莊睿自問還沒有這麼下作。

當眼神看到書頁上的時候,莊睿松了一口氣,因為「康熙大帝」這四個大字在瞬間變得模糊了起來,就像是冰塊在水中融化一般,只是速度快了很多,幾乎是在瞬間,莊睿面前畫面上的那個身穿龍袍、端坐龍椅的人物就消失不見了,再次出現在眼前的畫面卻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黑字體,清晰無比。

是第三百九十七頁,在將涼氣收回的時候,特意留意了一下頁數,涼氣回到眼睛中後,莊睿也未感到有什麼不適的地方,連忙將書翻到了第三百九十七頁,上面熟悉的文字也讓莊睿堅定了心中的判斷。

重新拿起書,放置在距離自己一米左右的地方,再次看了過去,莊睿驚詫地發現,那道氣息並沒有接觸到書本,距離還有十幾公分的時候,居然自行回轉到眼中,而目光所及,只能看到書的封面,沒有了那道氣息,卻再也無法透視進去了。

莊睿開始忙活了起來,火車包廂內的所有物品都成了他的實驗物件,就連鐵皮水壺都沒有放過,看物品時的距離也是由近到遠,好在看死物並不沒有消耗到眼中的涼氣,莊睿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這才消停了下來。

經過幾次的實驗,莊睿將自己的發現歸類了一下,首先一點就是自己眼中的涼氣在作用於人體的時候,會消失掉不少,雖然對自己手臂做的實驗顯示,那道涼氣對自己的手臂是有益無害,但是對自己的眼睛卻是有傷害的。

原本充斥在眼中四周的涼氣,經過早上和剛才的消耗,現在只有薄薄的一層貼附在眼睛之中了。

經過十幾天的時間,莊睿已經習慣了涼氣在眼中的存在,它可以讓自己的眼睛隨時都處在一種難言的但是很舒服的狀態下,這種氣息對眼睛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莊睿並不想將其耗盡使之消失不見,所以莊睿也沒有再敢用身體來做實驗,不過眼中氣息對人的身體是有好處的這一觀點,在剛才的實驗中得到了證實。

其次就是運用眼中的氣息,可以穿透類似衣服,書刊等結構分子簡單的物品,在剛才的實驗中,包廂內的物體除了被子衣服和書籍之外,別的東西,像是鐵皮、玻璃、三合板的車壁等密度比較大的物體,都是眼睛中那道涼氣無法穿透的,不過在看向這些東西的時候,也並不會消耗那股氣息,這讓莊睿安心了不少。

再有就是那道涼氣隨著目光逸出眼睛之後,是有距離限制的,如果在八十公分左右的距離沒有接觸到別的物體時,那股氣息就會自動地返回眼睛之中,同樣,數量不會增加也不會減少。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之後,莊睿感到眼中這氣息仿佛有靈性一般,乾脆給它起了個名字,就叫做靈氣。

摸清了這幾點規律,莊睿有些頭痛,因為眼中的這股靈氣頗有點神出鬼沒,只要自己凝神看向一件物體的時候,它都會隨著目光出來,並不受自己的控制,或者說自己現在還沒有辦法控制,視物的時候倒是無妨,對物對己都沒有什麼傷害,但要是看人的時候,那對自己就不妙了,當務之急,是要想個辦法能控制住這道靈氣。

「好像自己有一次是可以收回靈氣的……」

想到這裏,莊睿又拿起了那本書,將距離控制在自己眼前五十公分左右,凝神向手中的書看去,嘴裏卻是念念有詞:「不要出來,不要出來……」

同時腦中也儘量在想著讓靈氣留在眼中,就在他的目光落到書本上時,莊睿明顯地感到那到靈氣騷動了一下,但是隨他所願,靈氣依然停留在眼中,並沒有射向書本,也就是說,用自己的精神力,或者說思維,是可以控制住靈氣的。

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莊睿高興地笑了起來,眼睛的變化似乎可以給自己帶來一些什麼,不知道能否透過即開型彩票看到裏面的中獎號碼?

「小睿,傻笑什麼呢……」莊睿的笑聲將沉睡的母親驚醒了。

火車拉著長笛,帶著震耳的轟鳴聲緩緩地駛進了彭城月臺,剛剛走出車門,一片冰涼的雪花就飄落在莊睿的脖子上,刺骨的北風讓莊睿裹緊了衣服,拎著行李和母親走出了車站。

莊睿家在這個古城裏有兩處房產,一處是家裏的老宅子,位於風景優美的雲龍山腳下,那是家中的祖宅,在十年動亂中一度被徵用,後來才還了回來,不過莊睿只是在那裏度過了童年,在十歲的時候就搬了出去。

另一個是母親以前學校分配的,前幾年國家實行房產改革,原先分配的房子都要根據工齡折算成現金買下來,這處房子在莊母以前學校的旁邊,面積不大,兩房一廳只有七十二平方米。不過地段和樓層都很好,家中還裝有暖氣,購物出行都很是方便。

莊睿一直在這裏住到高中畢業,去年的時候花了八萬多塊錢將其買斷下來。

莊睿攔了輛計程車,只是起步價就來到家中,上到二樓後,看到家裏的燈是亮的,就知道姐姐莊敏今天在這裏住,推開房門,屋子裏的熱氣撲面而來,一個兩三歲大的小丫頭正躲在姐姐的身後,偷偷看著一身雪花的莊睿。

「這丫頭,喊了一天要見舅舅,這麼晚了也不睡覺,現在舅舅來了又認生,囡囡,快點叫舅舅……」莊敏笑著說道。

看著桌子上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上面還攤著荷包蛋,莊睿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暖流,這就是自己的家啊,在上海生活工作了一年多,生病時縮在出租屋無人問津,天熱的時候只能一遍遍地沖涼水澡降溫,想到這些,莊睿的眼淚禁不住地流了下來,在這一刻,他有一種辭去上海的工作,回到這裏的衝動。

「媽媽,舅舅哭了,囡囡現在都不哭了,舅舅好沒羞……」稚嫩的童聲響起,卻讓屋裏的人都笑了起來。

莊睿高高地將囡囡舉了起來,嚇得小丫頭哇哇直叫,剛放下來就躲到外婆的懷裏,再也不敢靠近舅舅了,直到吃過飯後莊睿拿出上海特產的大白兔奶糖,才使得小丫頭和舅舅親熱了起來。

第二天莊睿帶著外甥女去公園玩了一天,什麼水上飛機,旋轉木馬統統都坐了一遍,立刻讓自己升級成為小外甥女心中最親的人,沒有之一。

今天是週五,到了晚上,下班後的姐夫也來到家中。

「姐夫,你們廠現在效益怎麼樣?」

吃過飯後,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聊天,小囡囡在眾人身上爬來爬去,在被莊敏瞪了一眼之後,躲到了莊睿的懷裏。

「老樣子,改制了也沒有什麼起色,一個月千把塊錢工資,餓不死撐不著,就是讓你姐跟著我受苦了……」。

莊睿的姐夫趙國棟是個厚道人,在鐵路一個下屬企業工作,雖然有一手過硬的修車技術,不過在國營企業中,不會溜鬚拍馬,也就只能混個死工資。

「又瞎說,也不怕讓弟弟笑話。」莊敏打斷了自己老公的話,趙國棟憨笑了聲就住口不說了,看這模樣,莊敏是馭夫有術。

「對了,媽,上次聽你說,隔壁謝姨的那套房子,是不是要賣啊?咱們把它買過來吧,留著給姐姐住或者對外出租也不錯……」

「是不錯,可這個房子買斷下來花了八萬多,把我的積蓄都折騰光了,哪還有錢去買房子,等你結婚後再說吧,到時候把這個房子賣了,添點錢換個大一點的。」

莊母雖然年齡大了,可是並不保守,退休後和一幫老太太沒事就在家旁邊的廣場上跳舞,資訊倒也靈通。

「我這不是有十萬嘛,媽,你明天去問問,合適的話咱們就買下來,反正這錢也是白來的,房子買下來就給老姐了,當我送給囡囡的嫁妝,哈哈……」莊睿在一旁鼓動道。

莊睿在上海的時候,心中就打定了主意要把那十萬塊錢留給家裏,他自己去年的工資還存下了兩萬多塊錢,就算是年後回上海,重新租個好一點的房子也夠用了,畢竟提為典當行的經理之後,工資和福利待遇會比以前高出許多的。

「我也覺得該買下來,國棟和親兒子差不了多少,給你們套房子也沒什麼,再說了,小敏你出嫁的時候也沒陪多少嫁妝,就當是給你補嫁妝了。」

莊母思量了一會之後,拍板定了下來,這些年莊睿在外地上學工作,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這個女婿在操勞,見兒子有心,她自然不會反對的。

「媽,還是……」 趙國棟剛開口,就給莊母打斷。

「行了,不用再說了,對了,國棟你明天和小睿一起去趟老宅子,那裏快要拆遷了,到時候咱們不又多了一套房子,有些東西要拿回來,我都打好包收拾好了,你們租輛車直接拉回來就行了……」

看到女婿似乎要推辭,莊母岔開了話題。

「老宅要拆遷?」

莊睿還是第一次聽母親說起這事,一時間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齊齊湧上心頭。

莊睿對老宅的感情很複雜,在他模糊的記憶中,父親的形象和老宅是聯繫在一起的,五歲以前的記憶是美好的,偎依在父親的懷裏,吃著從老宅院子裏棗樹上打下來的棗子,聽父親講故事,無疑那時候的莊睿是最幸福的。

可是在父親過世後,一切都改變了,偌大的老宅變得沒有生氣,在十歲的時候母親分到住房以後,他們就搬離了那裏,來到現在這個居所,這些年來,莊睿都很少去老宅,主要是心中不想去面對已經去世多年的父親,兒時喪父,對許多人來說,都是不可承受之痛。

老宅位於彭城著名的風景區雲龍山腳下,在其前方數百米處就是彭城博物館,裏面展覽的銀縷玉衣,每天都吸引著眾多國內外遊客前來參觀。

在老宅後面不遠處的戶部山岡上,就是蓋世英雄項羽滅秦後自立為西楚霸王,定都彭城後構築的著名景觀戲馬台,歷史上它與蘇州園林、南京六朝石刻並列為江蘇三寶,只是毀於戰火之中,並沒能像上面那兩處景觀完好地保存下來。

  

第四章  彭城老宅

第二天一大早,莊睿就和姐夫趕往老宅,可是租來的車子只能停在小巷的路口,莊睿和姐夫下了車,踩著厚厚的積雪向老宅走去。

莊睿家的老宅有三間平房和一個寬敞的院子,院子中間有棵高大的棗樹,棗樹下面有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記得兒時每到夏天的時候,一家人就是坐在院中石凳上面吃飯納涼,現在石凳久沒人坐,上面已經長滿了青苔。

本來莊母每個月都要來這裏打掃一次,現在由於快要拆遷了,收拾好東西之後也就沒有再過來,寬敞的院子裏佈滿了雜草,外面的圍牆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拆」字,由於年後這裏就要動工了,旁邊的住戶都早已經搬走了,在各處充斥著過年喜慶氣氛的時候,這裏顯得有些荒涼和寂寥。

中間那個屋子,是莊睿爺爺以前居住的,爺爺去世之後,那個屋子也就空了出來,平時放置一些雜物,小時候的莊睿老是感覺裏面陰森森的,從來不敢進去,長大後老宅來得少了,也就沒有興趣進去了。

「小睿,裏面灰大,你別進來了,我把東西搬出來,你在外面搭把手就行了……」

姐夫打開中屋的房門,迎面而來的是滿天的灰塵,嗆得莊睿連連後退,咳嗽不已。

陽光照射在雪地上的反光映射到屋裏,依稀可見在房間的角落裏擺放了兩個足有一米左右大小的長方形木箱,兩人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把這兩個木箱搬回家去,其餘一些小物件都已經被莊母帶了回去。

「沒事,我都很少進爺爺的房間,馬上這房子都沒了,進去看看吧,這箱子夠大,嘿,真夠沉的,咱們兩個抬出去……」。

莊睿重新走進屋子,搬起箱子一角試了試,入手感覺沉澱澱的。

現在很少有人拿笨重的木箱存放東西了,這兩個箱子應該都是以前留下來的老物件,箱子外皮上的烘漆已經有些脫落了,箱子表面,還雕刻了一些花草紋飾,在做工精緻的鎖鼻上,掛了兩把鐵鎖。

本來莊睿今天還想著去戲馬台轉轉的,不過看到這兩個大箱子,徹底絕了遊玩的心思。

箱子裏面不知道裝了些什麼,實在夠沉,兩人將箱子搬上了車拉回家中之後,都出了一身的臭汗。

不過回到家就得知了一個好消息,隔壁的那套房子基本已經沒問題了,母親的同事答應過完年就去辦理過戶手續,這讓莊睿和趙國棟都很高興。

趙國棟幫忙搬完箱子,就告辭離去了,畢竟馬上要過年,他自己父母家那邊還有大一攤子事情,姐夫離開之後,母親要去以前的老同事家走訪一下,家中只剩下莊睿一個人了。

看著擺放在自己房間的兩個大箱子,莊睿有種要打開看看的衝動,畢竟以前的記憶都要隨著那個房子的拆遷而逝去,這些長輩遺留下來的東西,在後輩眼中就變得彌足珍貴了。

莊睿到母親房間抽屜裏面找到幾把鑰匙,試著開了一下,果然能打開這兩個箱子,莊睿大喜,連忙掀開其中一個箱子,發現裏面全部都是一些書籍,書的封面都有些發黃了,可見這些書都是有些年代的。

從箱子裏小心地拿起一本書,莊睿看了下出版日期,發現居然是李四光原著、1953年版的《中國地質學》,翻開之後,看到裏面有大量生物化石圖片和地圖,粗略地看了一下,莊睿小心地將手中的書放了回去,相信1953年這種版本的書,現在只能在一些比較大的圖書館才能找到了。

往下翻了翻,裏面都是一些地質學科的書籍,莊睿就沒有了興趣,打開另外一個箱子,裏面卻是一紮紮的信件,還有一摞摞的筆記本,在箱子的一個角落裏,居然擺放了四五個黑糊糊,拳頭大小的石頭。

「怪不得箱子這麼沉,母親把幾個石頭放在裏面幹嗎。」莊睿心中愕然,無不抱怨的想道。

隨手拿起一封信打開,看了一眼,莊睿頓時愣住了,因為整封信都是由毛筆寫的,而這封信最後的簽名,居然是「李四光」三個字。

莊睿連忙仔細地讀了起來,信的內容並不長,應該是這位令人尊敬的科學家給自己爺爺的回信,在信中詳細介紹了雲貴緬甸等地的地質地貌,用詞很專業,莊睿有很多詞句都看不懂,但是已經可以肯定,這是李四光的親筆信無疑。

以前只知道爺爺是地理學家,沒有想到爺爺居然認識這位元自己從小就很崇拜的大科學家,這使得莊睿興趣大增,於是開始整理起爺爺的信件來,那幾個黑糊糊的石頭由於礙事,被他拿出來直接扔到床下面去了,要不是怕麻煩,莊睿就給扔到樓下垃圾堆去了。

莊睿大概地翻閱了一下這些書信,大多都是爺爺用於和一些同學老師交流專業的通信,才看了一小半,箱子裏還有厚厚的一層,莊睿就有些不耐煩了,因為裏面的一些術語他讀起來實在有些困難。

放下手裏正在看著的一封信,莊睿心中一動,自己如果使用靈氣的話,似乎不需要打開信封也可以閱讀的啊,想到這裏,莊睿凝神向箱底看去,青光閃過,眼中靈氣也隨之逸出。

「咦!」

莊睿忽然驚喜地喊出了聲,因為就在他的眼睛透過一疊書信,看到箱底的時候,兩個卷軸映入眼簾,讓他感到詫異的是,那道靈氣穿透卷軸之後,軸卷之內似乎有一股氣息融入了眼中靈氣裏面,隨後那道靈氣就自行返回了眼中,而莊睿可以明顯地感到,原本稀薄的只剩下一層的靈氣,變得渾厚了許多。

莊睿感覺自己此刻的眼睛,像是剛滴過眼藥水一般,清涼之中帶有一絲酸澀,莊睿微微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整個房間似乎都變得明亮了許多。

莊睿略顯急躁甚至是有些粗魯地將箱子裏的書信和筆記撥到一邊,箱子底部露出了那兩個長約五十公分的卷軸,沒有細看,莊睿就迫不及待地把卷軸取了出來,不過下手還是比較小心,在這一刻,這兩個卷軸無疑是他心目中最為重要的東西。

要知道,自從眼睛中產生那道靈氣以來,莊睿無時不刻都在想方設法地增加靈氣的數量,經過兩次消耗之後,靈氣已經非常稀薄了,又沒有補充的辦法,雖然他現在可以用控制靈氣是否輸出,但是這幾天莊睿在與人接觸的時候,目光都是游離不定,生怕無意中釋放出靈氣,如果真的把眼中靈氣消耗殆盡,那他可就是欲哭無淚了。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當手捧著兩個卷軸的時候,儘管莊睿不知道它們是畫卷還是條幅,但是莊睿卻能夠感到自己心臟在「怦怦」地跳動著,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一般。

顧不上擦拭卷軸上的灰塵,莊睿小心翼翼地將之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後走到洗手間,用冰冷的自來水洗了一把臉之後,心情才為之舒緩了下來。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莊睿並沒有打開卷軸,而是坐到床上,將卷軸放置在自己的大腿上,凝神向卷軸看去,青光閃過,靈氣離眼而出,映射在卷軸的上面,可是結果卻讓莊睿失望了,因為返回眼中的靈氣數量並沒有再次增加,剛才的實驗與以前透視普通書籍一樣,僅僅是能穿過卷軸看到下面的物體。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莊睿微微有一些失望,但是這種結果他可以承受,畢竟在先前靈氣的數量的確是增加了,現在他需要的是,找到增加眼中靈氣的正確途徑,他開始也沒有寄望於可以重複地在這兩個卷軸內吸取靈氣。

莊睿起身找了個乾淨的毛巾,將兩個卷軸外面的灰塵擦拭了一下,然後將卷軸打開,平鋪到自己的床上。

打開卷軸之後,莊睿發現,這是兩幅字,一幅上面寫的是:安知鳳皇不如我,另外一幅是:且食蛤利休問天。上面的款識「大方」二字,在款式下方還蓋有一方紅印,上面有四個字:大方釋文。

這兩幅字寫得雄健清新,痛快淋漓,很有點隨心所欲的味道,莊睿雖然不懂書法,但也知道作者的功底很深,看這兩幅字的用紙已經微微泛黃了,木軸兩邊也有些脫色,又是爺爺的收藏,最少應該是建國前的作品。

對大方這個人,莊睿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想要弄清楚大方的來歷,那倒不是很困難,自己不懂,可以去問德叔啊。

想到這點之後,莊睿馬上拿起電話打給了德叔,電話接通之後,德叔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小莊吧,回到家裏了?正說這幾天給你打個電話呢,身體怎麼樣?還好吧……」

莊睿聞言不禁有些臉紅,自己回家後都不知道打個電話報個平安,有事情才想到別人,連忙說道:「德叔,我很好,身體也沒什麼事,過完年我爭取早點去上班,打這個電話是想讓您老放心。」

「沒事就好,不用急著上班,在家多休息一段時間,典當行這邊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擔心,代我問你母親過年好啊,沒事我就掛了,一幫子徒弟來給我拜年呢……」

德叔那邊有點吵,他在中海古玩界也是數得上字型大小的人物,徒子徒孫一大幫,每到過年的時候家裏都是熱鬧非凡。

「德叔,我還真有點事情要請教您……」這兩幅字對莊睿關係重大,他也顧不上客套了。

「哦?那你等等,我出來接電話……」

德叔有些詫異,自己懂的東西這小子都不感興趣,在一起待了一年了,也沒見他用過「請教」二字。

「德叔,是這麼回事,我家的老宅子要拆遷了,我去清理爺爺的遺物,發現裏面有兩幅字,寫的是:安知鳳皇不如我,且食蛤利休問天。落款是「大方」二字,您也知道,我對這些是七竅通了六竅,說不得要請教您老人家……」

莊睿又把兩幅字的尺寸報給了德叔,心中著實有些忐忑,生怕德叔也不知道這幅字的來歷。

德叔聽完莊睿所說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道:「你這小子不學無術,先前讓你跟我學點東西還推三阻四的,現在知道多門學問沒壞處了吧……」

莊睿自然是連連賠不是,又保證以後會跟德叔多學點知識,這才把大方其人的身份來歷搞清楚。

大方又稱方地山,生於1873年,原名方爾謙,字地山,江蘇省江都(今揚州市)人,出生於書香世家,擅長書法和楹聯,清末民初著名學者、書法家、楹聯家。

方地山少年時就聰穎多慧,擅長書法,對金石書畫和古籍版本諸學多所精通,書法挺峭,有山林氣,佯狂奔放,為人輕佻詼諧,不修邊幅,十三歲時就考中秀才,後在北洋武備學堂教書,和袁世凱次子袁克文成為莫逆之交和兒女親家,與當時還沒有什麼名氣的畫家張大千成為忘年之交。

方地山善制聯語,尤善撰嵌名聯、趣聯,和明代解縉、清代紀昀一脈相承,尚智巧。為人撰制的嵌名字聯,全為即興,從不起草,渾然天成,詞意極工,往往將典故自然融入,不留斧鑿之痕,堪稱一絕,在當時被稱之為民國「聯聖」。

「德叔,咱們典當行有沒有方地山的作品啊?」

聽完德叔的介紹,莊睿才知道方地山在近代書法領域,也算得上是個大家,不過他現在是想再找一幅方地山的作品,看看是否能從裏面吸取到靈氣。

「咱們典當行沒有,不過……」

德叔沉吟了一下,接著說道:「方地山作品傳世的比較多,上海有些藏家手上倒是有,你小子是想問價格吧,由於傳世較多,他的作品價格倒不是很高,你的那兩幅是個對聯,價格應該在八千至一萬五之間,長輩留下來的東西,你還是留著吧,要是缺錢用給德叔說,我能周轉你一些。」

看到德叔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莊睿連忙說道:「德叔,不是那個意思,我主要是看到長輩留的東西,對方地山這個人感興趣而已,連帶著就想知道他還有什麼作品,等我回上海,麻煩您帶我拜訪一下收藏有他作品的人就行了。」

既然這副對聯已經吸取不到靈氣了,莊睿是想看看從方地山其餘的作品中,是否能吸取到靈氣。

「這個沒有問題,到時候你把那副對聯拿來,我帶你去找一些藏友們交流下。」

德叔聽到莊睿的話很高興,古玩界首重人品,莊睿為人忠厚實在,他對莊睿的印象極好,一直想帶他入行卻沒有如願,現在莊睿自己找上門來,德叔正是求之不得呢。

「丁零零……」

給德叔打過電話之後,莊睿放下了心思,正準備繼續去整理爺爺那些書信,想看看是否還能找出好東西的時候,家裏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木頭嗎,你小子不地道啊,回到家裏兩天了也不知道給哥們說聲,一會來我店裏,晚上咱們喝點,完了哥哥帶你去桑拿,好好蒸蒸,這鬼天氣,凍死人了……」

莊睿剛拿起電話,還沒放到耳朵上,就聽見話筒裏傳來的吼聲,不用問,肯定是劉川那傢伙,每次打電話都是用吼的。

劉川的媽媽和莊母是同事,而他從小學三年級到高中畢業一直和莊睿是同班同學,兩人性格一個是衝動好強,另外一個卻是沉穩厚重,誰都沒想到他們兩人會相處得如此之好。

兩家的長輩都不拿對方當外人看,犯了錯誤照樣挨板子,小時候莊睿沒少被劉川老爸修理,不過見面還是乾媽乾爸地叫著,也沒少在劉川家裏蹭飯。

劉川的性格像他當員警的父親,遇到什麼糾紛,一般都是用拳頭來闡述道理,高中畢業後,老爸給他找了幾份工作,這小子都幹不長,不是看不慣領導,就是和同事打架,後來彭城花鳥市場重建,打小就愛養狗喂貓的劉川,乾脆鼓動家裏在那裏買了個門面,自己當老闆賣起寵物來,貓狗蟈蟈蛐蛐烏龜王八的什麼都倒騰。

幾年下來倒也賺了不少錢,每天人模狗樣地開著個二手豐田,任誰也看不出這丫就是一養狗的。

這幾年上海浙江等地盛行賭鬥蛐蛐,劉川跑到山東農村收了不少蛐蛐,前幾個月去上海送貨的時候,還在上海莊睿那冬涼夏暖的出租屋裏擠了幾天,按他的話說,哥們不是住不起酒店,到了兄弟這裏,哪有住外面的道理。

……

掛上電話,莊睿給老媽留了張字條,拿了一條上海煙夾在懷裏就出去了。

大雪天坐計程車的人多,莊睿站在路邊半天都打不到車,乾脆打著傘慢悠悠地向花鳥市場走去,反正不是很遠,走路十幾分鐘也就到了。

臨近年關,雖然外面是大雪紛飛,路上行人倒是不少,走走看看,不一會就來到花鳥市場所在的那條街上。

彭城的花鳥市場是和古玩市場連在一起的,分為寵物、鳥類、花卉、古玩、玉器、字畫、書籍、郵票等幾個區,有實力的商家或租或買,都有店鋪,而一些愛好者就是在商鋪兩邊的過道上擺起散攤來,每天只要上交市場管理處一點管理費就可以了。

莊睿以前來過這裏幾次,每次來都是人群湧動,熱鬧非凡,有的時候都擠得挪不開身子,不過這段時間連著下了好幾天的大雪,散戶們基本上都沒有出攤,只有幾個人在關係不錯的鋪子下面擺了攤,而人都躲到店鋪裏面取暖了,倒是比以往清靜了許多。

走到劉川的寵物店,莊睿發現在他店門口站著個老太太,年齡在五十多歲,穿著很樸素但是很乾淨,手裏拎著個花布包裹,臉上似乎帶有一絲愁意,莊睿也沒在意,直接推開玻璃店門,走了進去。

劉川的寵物店有二十多個平方,他買下來的時候才七八萬塊錢,現在要是出手的話,三十萬都有人搶著要,這也不過就是四五年的時間,可見房價漲得有多厲害。 

 

第五章  殘破書稿

寵物店裏稀稀拉拉擺放著的幾個籠子都是空的,快過年了,加上連日天降大雪,估計他也沒什麼心思做生意了,屋裏燒了火爐子,溫度足有二十七八度,進到店裏,莊睿馬上就感到凍得有些發僵的臉龐暖和了起來。

劉川這小子撅著屁股對著電腦不知道在鼓搗什麼,聽到玻璃門響了一下,頭都沒抬,喊道:「店裏沒貨了,要什麼先說下,過完年再來拿。」

「有大將軍沒,我要一隻……」

莊睿開玩笑地說道,上次劉川去上海時,在他耳邊念叨了好幾天,說是在山東收蛐蛐的時候,去晚了幾天,有只大將軍被別人搶先收走了,當時那模樣比老婆被人搶了還要沮喪。

「大將軍?我還想要……哈哈,是你小子,一邊坐著抽煙去,我打完這盤……」

劉川看到是莊睿,扔過來一包煙,莊睿湊過去一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這傢伙居然在玩超級瑪麗,老古董的遊戲了,難得這貨還玩得津津有味。

「唉,又沒通關……我說你小子,回來了也不來我這報到,要不是老娘說起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呢,聽老娘說你前段時間中槍了,沒事吧,我看看,我看看……」

劉川扔下手中的遊戲把柄,向莊睿走了過來,搶過莊睿手中的那條煙後,非要看他後腦的傷口。

「沒那麼嬌氣,傷都好得差不多了,還是你小子舒服,早知道我也不上大學了,和你一起幹多好啊。」

莊睿點上一根煙,把劉川的手撥開,躺坐在店裏的沙發上,他的煙癮不大,只有心情很好或者很鬱悶的時候才抽上一根。

「你要是不上大學,恐怕連我老子都饒不了你,對了,我老娘還說你沒良心呢,來了也不去家裏看她,你說這人退休了怎麼這麼嘮叨啊,我就是受不了才來店裏的……」

劉川先是倒了一通苦水,繼而眼睛亮了起來,說道:「你那工作辭掉算了,再幹下去,說不定哪天就把小命送了,說真的,兄弟,來和我一塊幹吧,這幾年沒在一起,我倒騰什麼都感覺不得勁,你腦子比我好使,你要來幹這行,保證咱這店開成彭城獨一份。」

莊睿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劉川就鼓動他一起幹了,只是莊睿一來覺得自己四年大學不能白上,二來劉川的生意也都已經上了軌道,自己來了就是吃現成的,沒什麼意思,就一直沒答應,現在典當行那邊要提升自己職務了,更是絕了這份心思,當下也沒接劉川的話頭。

「流氓,你在屋子裏熱氣升騰,舒服快活,外面有個大娘在避雪,你怎麼不讓人到屋裏來暖和下啊,你小子也是學雷鋒長大的,現在怎麼變得和黃世仁似的,回去告訴我媽,保證讓你這個年過不好。」

莊睿透過玻璃門,看到那個老太太的身體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心中有些不忍,於是開口說道。

「咦?剛才門口還沒人呢,我不是不知道嘛,你千萬別給咱媽說啊,要不然又要教訓我了,我這就請人進來。」劉川雖然長得一臉橫肉,實際上是面冷心熱,看到外面的老太太後,連忙推開了玻璃門。

「大娘,進來暖和下身子吧,等雪小點了你再走,外面太冷了。」劉川的聲音響了起來,不過可能是他那張臉長得比較有特色,那個老太太盯著劉川看了一眼,很堅定地搖了搖頭。

莊睿見狀也走了出去,說道:「大娘,進來暖和下吧,這雪還有的下,我們也不是壞人。」

「那……那謝謝你了。」

老太太看到莊睿之後,臉上警惕的表情放鬆了許多,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看得劉川鬱悶不已,這店可是自己的,受到感謝的卻是莊睿,從小到大都是這傢伙做好人,真是沒天理啊。

店裏有了外人,莊睿兩人也不好像剛才那樣肆無忌憚地說話,把老太太讓到火爐旁邊取暖之後,劉川又開始打他的超級瑪麗了,那咬牙切齒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老太太緊緊抓著手中的包裹,小心地將板凳往遠處挪了挪,似乎和劉川多保持一點距離才會有安全感。

「大娘,這麼冷的天,您來這幹嗎?給家裏小孩買寵物?」看著那老太太有些拘謹,莊睿開口問道。

「這個小哥,別開玩笑了,我們村子裏雞鴨都不夠養,哪有時間養這些東西啊,這不是糟蹋錢嗎?」老太太看到店裏牆壁上貼的那些寵物圖片,也知道這裏是賣什麼的了。

「那您這是……」莊睿倒了一杯熱茶,給老太太端了過去。

老太太本來就有心事,這會遇到莊睿,也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老太太原本是山東人,姓王,祖上出過大官,不過後來沒落了,年青時嫁到了彭城銅山縣。

她男人有一手的木匠活,家境雖不算富裕,倒也不錯,兩個兒子也都爭氣,都考上了大學,只是這樣一來,要供兩個大學生讀書,家裏的經濟也就緊張了起來,欠了親戚朋友一屁股債。

他男人為了多掙點錢,上山偷伐木料,誰知道被護林隊發現了,倉促中從山上滾了下來,把腿給摔斷了,這下不單人受了傷,還要被罰款五千元。

愁苦之中,老太太想起陪嫁過來的幾本古書,本來是準備留作傳家寶的,可現在老伴躺在醫院裏,再沒錢救治恐怕一條腿就保不住了,這才翻出了壓在箱子底下的幾本書來到彭城,看看能不能賣出去。

到了彭城之後,問了幾個人才知道這書應該在古玩市場賣,老太太冒著大雪趕過來,卻沒有想到市場裏面冷冷清清的,去到幾家店鋪裏面問,看了之後都說這書不值錢,五塊錢一本,愛賣不賣。

古玩市場現在的地上都是積雪,也擺不了攤,這下老太太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眼見天都下午了,她正想著再過一會就找車回銅山縣,剛才站在劉川店鋪門口卻是在埋怨自己,事情沒有辦成,還花了十好幾塊的車票錢。

聽到是家傳的古書,莊睿心中動了一下,自己的那副對聯何嘗不也是家傳的啊,於是開口說道:「大娘,您的那些書能讓我看下嗎?」

老太太本來就是拿書來賣的,聽到莊睿的話後,把手中的包裹打開了,拿出兩本頁面泛黃,邊角有些破舊的書遞給了莊睿。

莊睿小心地接了過來,為了不讓老太太看到自己眼中的異象,他把書平舉到眼前,遮擋住了老太太的視線,然後凝神看去,讓他失望的是,靈氣沒有任何異動,將靈氣收回眼中,這才開始打量起書的內容來。

這兩本書是上下冊,名字是:《魏晉思想論》,作者叫做劉大傑,莊睿看了一下出版日期,是中華書局在193912月份出版的,並不是什麼古籍善本,充其量只能算比較早期的印刷品,一些大點的圖書館裏都有保存,莊睿對這些沒有什麼興趣,既然不能增加自己眼中的靈氣,自然是沒用了,搖了搖頭,莊睿就準備將兩本書遞還了回去。

「小夥子,我這裏還有一本呢,剛才那些人不講道理,我就沒給他們看,你看看這個值錢不……」看到莊睿在仔細地打量著手中的書,老太太眼中燃起一絲希望,又小心地從包裹裏拿了一本出來,交給了莊睿。

莊睿先把手中的兩本書放到了桌子上,然後才接過來老太太遞過來的書,還沒看就皺起了眉頭,因為這本書實在是太破舊了,封面上的字幾乎不可辨認,莊睿依稀只能看到「香祖筆言」四個字,應該是毛筆手書的,上面也沒有落款。很有點電視上演的「蟲吃鼠咬,破書一本兒」的意思。

反正看看也不會消耗眼中靈氣,莊睿沒有把書打開,直接凝神看了過去,不過心中並沒抱多大的希望。

莊睿每次動用眼中靈氣,都會在眼前出現一片青綠色的光芒,但是外人並不會看到,只是如果有人盯著他眼睛看的話,倒是有可能發現他眼中的雙瞳,劉川這會坐在他的身後,所以莊睿抬起了手臂,把手中的書拿高了一些,擋住了那老太太的視線。

莊睿漫不經心地將眼中靈氣釋放了出去,他對手中這本破爛不堪的舊書並沒有多麼重視,只是抱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心理看一看。

不過就在眼中靈氣接觸到書頁的封面的那一刹那,莊睿震驚了,因為他發現一股遠比自己眼中靈氣還要渾厚的氣息,在瞬間融入了眼中靈氣之內,隨之返回了莊睿眼中。

什麼叫做驚喜?就是某件事物的發展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當然,那種意外是要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此時的莊睿就體會了一把。

驚喜還在繼續,原本那道靈氣在莊睿眼中,都是蟄伏不動的,只有在使用它的時候才會圍繞眼眶轉動一圈,但是此刻融入了那書籍氣息之後的靈氣,居然快速地轉動了起來,一絲絲的靈氣不斷地向莊睿的眼球內湧去,沒有痛楚,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麻癢,莊睿強忍住用手去揉搓的衝動,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如果這會有人能看到莊睿的眼睛,就會發現,在他緊閉的雙眼處,有一股淡淡的橘黃色來回波動著,不過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就縮回莊睿眼中消失不見了。

眼中靈氣還在飛快地旋轉著,不斷地融入莊睿的眼球之中,慢慢地,莊睿發現自己居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雙瞳和眼中絲絲淡黃色的靈氣,那絲絲靈氣全部都湧入其中的一個眼瞳之內,而原本略帶青綠色的眼瞳在靈氣大量融入之後,慢慢變成了淡黃色,繼而發出一股強有力的吸力,在瞬間就把莊睿眼中所有的靈氣都吸入了進去。

將靈氣吸取一空的那個眼瞳突然迸發出一道刺目的黃色光芒,使得莊睿滿眼都是黃色的小星星在閃爍,不知道過了多久,光芒散去,莊睿發現,雙瞳又重新合二為一,眼中所有的異象都不見了。

眼睛麻癢的感覺已經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快感,就像是在泥地裏翻爬滾打了一天后洗了個熱水澡,將渾身污垢都清洗乾淨,又像是沙漠中斷水三天的旅人,突然發現一個綠洲,暢快痛飲一番,眼中傳來的清涼氣息使得莊睿有種飄飄然、不似在人間的感覺。

「小哥,小哥,你沒事吧?我這書怎麼樣啊,小哥,你倒是說話啊,奇怪了,看書怎麼把眼睛閉上了……」

一個空靈好似遠在天邊的聲音,在莊睿的耳邊響起,瞬間將莊睿從雲層打回地面,滿心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莊睿就被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龐給嚇了一跳,心想這要是再不睜開眼睛的話,怕那老太太的手就摸到臉上了。

「呃……大娘,您剛才說什麼?哦哦,沒什麼,看到這書,我想起了一些事,沒嚇到你吧。」 莊睿裝著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馬上換過話題,「大娘,您這本書是要賣吧?想賣多少錢?說個數,要是價錢合適的話,我就買了……」

莊睿想留下這本書,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書買下來,自己眼中靈氣得到補充,已經是占了大便宜,並且潛意識裏莊睿感覺這書是個好東西,價值肯定要比家中的對聯高出很多,原因很簡單,這書中蘊涵的靈氣,要遠遠地高出那副對聯。

「木頭,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過來……」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劉川聽到莊睿的話後,臉色變了一下,沒等莊睿回話,就不由分說地把他拉到了店外。

「你幹什麼啊,噓……好冷啊,有什麼話進店裏去說……」

剛一出店門,就感覺寒風直往脖子裏面灌,凍得莊睿接連打了幾個寒戰,轉身就要推門回店裏。

「聽我說完再進去……」

劉川一把拉住莊睿,說道:「木頭,我給你說,兄弟在這市場裏面也混有四五年了,別說賣書的,就是賣活人的,我也見過,不是我說你見識淺,就今個兒這老太太的說辭,我能給你講個三天三夜,說得能比她還慘十倍。聽我一句話,她說她的,咱們當是笑話聽聽就完事了,你可不要腦子發熱,真的掏錢去買那破書啊,要是在這街面上傳出去我兄弟讓一老太太給騙了,我劉川可丟不起那人……」

原來劉川拉自己出來是這麼檔子事,莊睿倒是放下心來,那書肯定是古籍善本無疑,而且是名人手書的,莊睿在典當行雖然沒有學到這一行的知識,但也知道東西價格不會很低,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給劉川解釋。

莊睿在心中思量了一下,似乎也沒有什麼好的藉口,乾脆直接說道:「流氓,我在上海是幹什麼工作的你也知道,說到玩狗養魚鬥蛐蛐,那我承認不如你,要是鑒定古玩論眼力,你就要比我差遠了,故事真假我不管,但那本書是好東西,絕對值錢,從小到大你見過我亂花錢沒有,信我的,沒錯的。」

莊睿這也是信口開河,他要是不動用眼中靈氣,全憑眼力去辨認的話,恐怕能把那破書扔到火爐子裏去給燒了。

「真的假的啊。」劉川口中嘀咕著,擺出一副將信將疑的神情,跟著莊睿走回店裏。

老太太正坐立不安地向店門口看著,滿臉焦急的神色,看到莊睿和劉川走進來才松了一口氣,小聲說道:「小哥,這書你要不要啊?」

「要,大娘,你給個價吧,這大冷天的也別折騰了。」莊睿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該是個啥價,當初我媽說這些書都是寶貝,要不是孩他爸出事了,我也不會拿出來賣,小哥,你看三本書加起來,給……給兩萬塊錢成不?」

老太太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價錢的時候,莊睿幾乎都聽不到了,想必老太太自己也感覺幾本破書不是什麼寶貝了,開口要兩萬,老太太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多少錢?」莊睿的確沒有聽清楚價錢。

「兩萬……要不,一萬八千也中,回去要交罰款,死老頭子住院的錢也沒交呢,孩子上學也欠了別人好幾千,再少可不行了。」老太太聲音大了一些,渾濁的眼中已然是佈滿了淚水。

「自己那副對聯都值一萬了,這書價值應該也不低於一萬,就算是品相差了點,兩萬塊錢買下來,也不會賠到哪去,就當自己做好事了。」

想到這裏,莊睿開口說道:「大娘,那兩本書我不要,我只要這一本,這書在有些人的眼裏,可能一分錢不值,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眼裏,可能就是寶貝了,不過書保管得不是很好,我估摸著最多也就是兩萬塊錢左右的樣子,這樣吧,也別一萬八了,就是兩萬,我要了。」

「木頭,這破書哪值兩萬啊,你別有錢沒地扔……」一旁的劉川實在是忍不住了,但剛開口就被莊睿打斷,「行了,我有分寸,你就安心吧,身上沒這麼多現金,先把錢給我拿來吧。」

「你……算了,你坐著吧,等我幾分鐘。」知道莊睿認准了的事情,誰都沒辦法讓他改變主意,劉川嘟噥了一句,滿臉不爽地推門而去。

幾分鐘後,店門被劉川推開了,滿頭都是雪花的劉川也不擦一下,將手裏的兩萬塊錢扔給莊睿。

「大娘,你數一下,然後把錢藏好嘍,過節的時候賊也多,路上可要小心點啊。流氓,你乾脆開車把大娘送車站去吧。」莊睿看了看門外越下越大的雪,將錢交到老太太手裏,對劉川說道。

「不用,不用,可不敢麻煩你們,我知道怎麼走。」

或許是有點害怕滿臉不爽的劉川,老太太錢也不數了,拿出一個手絹,先把錢包了起來,然後將衣服掀了起來,把錢塞到了腰裏,再把另外兩本書收拾進包裹的時候,左手還一直捂在放錢的部位,不過將包裹挎上,倒也看不出來腰裏藏著錢了。

莊睿打著傘,走到馬路邊攔了輛計程車,將老太太送上車後,這才返回劉川的寵物店,一看那哥們擺出一副苦大仇深準備批鬥自己的模樣,不由得笑了。

「我說哥們,至於那副死了老婆的表情嗎,告訴你,這書肯定不止兩萬塊,咱們賺了,你等會,我先看看是什麼內容。」莊睿的話聽了簡直讓人吐血,連書裏寫的什麼都不知道,兩萬塊錢就扔出去了。

劉川氣得差點蹦起來,指著莊睿罵道:「我老婆還在丈母娘肚子裏呢,你這破書擦屁股都嫌硬……什麼!你還沒看??」

劉川徹底無語了,見到莊睿正在翻那本書,也不理他,乾脆點了根煙去和電腦較勁了,心裏盤算著晚上怎麼去乾媽那告這小子一狀。

莊睿沒理劉川,此刻他正集中精神在看著手裏的書,讓他略感失望的是,書裏的靈氣似乎都被吸取了,再也沒用氣息融入他眼內靈氣之中了,不過這也在他預料之中,另外他的驚喜可要遠遠超過失意,因為他在使用靈氣的時候,明顯地感到融入這本古書氣息的靈氣,與先前已經大不一樣了。

首先使用靈氣前的青綠色光芒變成了淡淡的橘黃色,靈氣總量增加了不說,也變得更加容易指揮了,莊睿甚至可以像用手翻書那樣,將靈氣控制在任何一頁上面,他甚至有種感覺,自己現在用眼睛去看別人的身體,絕對可以做到穿透衣服而不觸及對方的皮膚,當然,現在店裏只有劉川和他自己,他對劉川的身體那是絕對沒有任何興趣的。

還有就是,透視的距離也增大了,剛才沒有拿起書的時候,莊睿用眼睛看了一眼桌子上面的那本書,距離絕對超過了一米,具體增加了多少,莊睿準備晚上回到家裏慢慢地去試驗。

最為重要的是,經過兩次可以從對聯這個手稿內吸取靈氣的事情中,莊睿找到一個可以讓眼中靈氣不斷增加的辦法,他心中甚至在期待,吸入更多的靈氣之後,眼睛還會有什麼樣神奇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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