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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拯天下》搶先試閱

手術是件很神秘的事情,無論對普通民眾還是實習醫生都是一樣的。
趙燁雖然學習了五年的臨床醫學,可是真正的手術卻一次也沒觀摩過,當然,錄影中的不算,給動物做手術也不算。
激動的趙燁在等待觀看一台公開的手術,手術的過程可以在巨大的隔音罩外面觀看,細微的手術過程通過視頻直播。
慕名來觀看手術的人擠滿了看台,趙燁這種沒有地位的實習生只能站在最後面,不過即使是這樣,他也很滿足了。
然而上天似乎並不想滿足趙燁這小小的願望,等待了將近半個小時以後,那位傳說中的教授竟然還沒出現。
雖然觀摩室裏裝有中央空調,但是這擁擠的空間還是讓人覺得氣悶,很多沒有耐心的人已經準備離開了。
「走了,走了。什麼破教授,我看又是一個騙子,臨陣脫逃了。」有人小聲嘀咕著。
「不會吧,我聽說這位王教授是我們長天大學醫學院走出去的,厲害得很,怎麼會沒來?難道半路出事了?」
……
一會兒,觀摩台變成了比菜市場還嘈雜的地方,都說女人比鴨子還要吵,這群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比女人還要鬧。
趙燁安靜地站在一旁,他並不關心那教授是不是在半路被狗咬了,又或者因為其他的事情耽擱了。
此刻,趙燁眼中只有手術台上那個已經全身麻醉的病人,正等待著開刀,等待著救命的病人……
哎!趙燁終於看不下去了,悻悻地走出觀摩室,向醫院外走去。他剛走到前台,電話聲乍然響起,趙燁掃了一眼,發現前台竟然沒人,難道護士也去觀摩室啦?
趙燁搖著頭走過去,接起電話,懶洋洋地說:「喂。」
「你好,我是王教授,今天要來你們醫院做手術的。因為飛機晚點,所以我可能要晚到三個小時……」
後面的話趙燁再也沒聽清,腦海中交替閃現出躺在手術室的患者和三個小時。趙燁突然靈機一動,醫院裏沒人認識王教授,而且醫院裏也沒人認識我,如果我說我是王教授的話……

麻醉師與護士在漫長的等待中幾乎要睡著了,如果不是有那麼多人在觀摩台上觀看,如果不是那位教授要來手術,恐怕他們早就支持不住了。
這個時候,他們甚至比病人家屬還希望手術早點結束,這是一台大手術,最少要四個小時,按照正常的時間,他們還能趕上一個慶功宴,而現在,誰也不清楚這手術到底什麼時候能做完。
或許是眾人的祈禱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上天憐憫痛苦的病人,手術室的自動門終於打開了,門後站著一位身材偉岸,穿著墨綠色手術服的醫生。
人們看不清手術帽和口罩下的面容,可誰都知道,這個人應該就是那位姍姍來遲的教授。
手術觀摩台上安靜下來,手術室中的護士與麻醉師也打起了精神,無影燈聚焦在病人的胸前準備開刀的位置。
手術台上病人的生命掌握在手術者的手中,哪怕醫生手指輕輕一抖,病人都可能因此而送了性命。當然對於知名教授來說,不可能出現這種低級的失誤,葬送病人的性命,但眼前這個教授卻有點讓大家看不懂,甚至為他擔心。
首先他持刀的動作很不標準,對病人胸部切口也很業餘,甚至有很多觀看的醫生都覺得自己比這個教授強。
對此又是一陣議論,他們甚至覺得這個教授沒有睡醒,或者沒有盡力。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已經是手術者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這位穿著墨綠色手術服的手術者並不是什麼教授,他不過是一個實習醫生。他就是趙燁,第一天到醫院的實習醫生,第一次上手術台的實習醫生。
手術不是兒戲,上手術台前他考慮了很久,他沒給活人做過手術,哪怕是最簡單的闌尾炎手術。
但這不代表他不瞭解這個手術,趙燁來觀看手術之前,曾經仔細研究過這台名為Bentall的手術。
病人是位動脈瘤患者,手術中需要切開胸腔,暴露心臟,將動脈瘤切除,然後將主動脈瓣膜替換成人工瓣膜,再對心臟進行修補,這是一台超高難度的手術。
趙燁在手術錄影上仔細觀摩過,也曾在動物身體上、屍體標本上操作過。
但在活人身上是另一回事,他不能不緊張。趙燁只是一個實習醫生,他連進手術室當助手的資格都沒有。此刻,他卻作為主刀醫生站在手術台前。
緊張是難免的,然而這緊張卻是暫時的,沒過一會兒他就完全投入到手術當中,他忽略了看台上的醫生,忽略了眼前的病人,忽略了自己還是一個實習醫生。
雖然握著手術刀的手還略顯生疏,術者的額頭掛滿緊張的汗水,手術卻順利地進行著。
隨著手術順利地進行,觀看的醫生們漸漸打消了對術者的疑慮,他們覺得趙燁就是那個教授,除了對他的手法生疏略有不解以外,其他倒沒有任何疑問。
真正的手術很艱難,即使平時看的錄影再多,練習準備得再充分,也不能完全勝任手術。
哪怕是天才,是天生的術者!
趙燁的手術刀在動脈瘤前停住了,面對動脈瘤他不知道從哪裏下刀。主動脈是人體最重要的大血管。
這一刀下去,不僅要將動脈瘤切乾淨,還要儘量保留血管,以保證病人能恢復健康。
否則即使術後病人能夠清醒,這個手術也是失敗的,因為如果手術對病人損傷太大,病人也活不了多久。
此次手術要做的就是切開動脈瘤,保留後壁,用人造血管接合上、下端切口。然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困難。
這是手術中最難的一步,也是趙燁二十年人生中面對的最難的一關!趙燁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手中的手術刀如柳葉般,輕輕飄落。
動脈瘤隨著刀尖劃過而剝落,這一刀的精準堪稱教科書級別,準確而完美的一刀。這一刀贏得滿堂喝彩,剛剛對教授有所懷疑的人此刻都打消了疑慮。
趙燁這一刀贏得了大家的尊敬,同時也給了自己巨大的信心,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替換人工瓣膜,疊瓦縫合……
實習醫生在教授的外衣下順利地將手術完成了一大半,在他縫合完主動脈的最後一針時,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隨後觀摩台上的醫生發現這位教授竟然跑出了手術室,在大家驚異的目光中,手術室的自動門再次打開,一個大腹便便的術者走了進來,然後驚訝地叫喊道:「什麼情況,嚇我嗎?手術怎麼自動做完了?」
隔音罩外面的人當然聽不到他的聲音,但聰明的人已經明白了,這個剛進來的傢伙是真正的教授,之前那位做手術的是假的。

槍手是一個很有錢途的職業,為了錢途,他們只認錢!考試有槍手,面試有槍手,但是做手術卻沒聽說有槍手。
長天大學附屬醫院卻出現了這樣的怪事,請教授來做心臟手術,竟然弄出了槍手的醜聞。
而且這個槍手極其大膽,竟然在教學觀摩手術中大膽地做完了手術。不過這個槍手的確很有水準,特別是切除腫瘤那一刀,至今還讓人津津樂道。
人們都有獵奇心,這件事成了長天大學醫學院及其附屬醫院的奇談,而且越傳越離譜,甚至有人說槍手是二十年前那位天才醫生的私生子兼傳人。
至於二十年前那位天才醫生,趙燁也聽說過,很傳奇的一個醫生,卻在一次手術失敗後隱退了。
他很想跳出來大喊:「我不是私生子,我是實習醫生趙燁……」當然他不敢,如果他跳出來恐怕會承擔很大的責任,雖然他做的是好事。
這就是衝動的後果,他能從醫院裏跑出來已經很幸運了,千萬不要被別人發現!這是他每時每刻都在祈禱的。

剛走到學校門口,趙燁看見七八個小販正在圍攻一個新生,那新生沒有父母相送,孤身一人被這些小販逼得連話都說不出,想走也走不開,想給錢走人,又害怕別的同學笑話他第一天來學校就買遊戲。
趙燁身材不算高大,也就一米八多點,卻讓那位被困的新生仰望了好久,覺得他特別高大,覺得他的出場特別華麗,當然那非主流小風衣不算。
「大哥,你賣盜版也有點職業道德行不行啊,這部片子拍的最差勁你們也賣?你可知道你們賣給新生的東西應該是精品,培養他們的鑒賞能力……」
賣電影的小販華麗地敗下陣來。
長天大學裏,老生與新生的差別就在這裏。剛來時趙燁也被堵在這裏,一句話都不敢說,現在卻能把小販們全都侃得落荒而逃。
「同學,新生吧?對付這群人要有方法,要麼買他們的東西,要麼跟我一樣。」趙燁很自覺地承擔起老生的責任,接過新生的行李,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還沒報到吧?哪個系的,我帶你去。」
剛剛上大學每個人都有幻想,被趙燁救了的俞瑞敏同學,意外自己碰到了英雄,但趙燁那一臉痞子氣,一身非主流小風衣,外加與小販們的對話,英雄形象瞬間被摧毀了。
「不用了,謝謝你了。」俞瑞敏巧妙地躲開趙燁那隻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趙燁沒注意到俞瑞敏的語氣有些冰冷,依然滿臉微笑:「同學,不用客氣。另外你該鍛煉了,這麼小的行李包你拿著都吃力。」
忽然,趙燁發現有些不對,他用那隻試圖搭在俞瑞敏肩膀上的手指,在俞瑞敏的胸前點了點,沒什麼感覺。
「哎,你這麼秀氣,我還以為你是女的,真是嚇死我了。」趙燁鬆了一口氣。
「流氓!」俞瑞敏打開趙燁那隻大手,「我本來就是女的。」
趙燁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辜,除了身高跟女的差不多,剩下哪有女孩的樣子?
「嗯,十七歲,一米五八,七十二、五十二、七十八三圍太差勁了,不過這女孩體質特異,腰身輕盈靈活,你看她走路搖曳生姿,曲線玲瓏,不過她發育過為緩慢,如今還是個童女,按照你們的說法就是還未月經初潮,如果她長起來,那當真是絕世尤物啊!」蒼老的聲音在趙燁背後響起,對於這份評價趙燁深表贊同,不過很快他又覺得不對。
「小子,想不想跟我學?」
趙燁一直覺得自己看女人的技巧天下無雙,任何女孩,只要他看一眼就能知道她們的三圍身高等等。
可今天竟然出現了比他更厲害的,趙燁十分不解,當然比他厲害的人肯定有,但是光天化日的,在學校門口這個人流湧動的地方說出這樣的話,那可就不是普通人了。
說出這番話的人就站在趙燁的身後,是一位鬢角斑白的大叔,看起來有五十上下的年紀,可身體卻強壯得可以去當健身教練。
趙燁雖然佩服這大叔,但他卻不想跟他學,要不是看這位大叔身體太好,趙燁甚至會考慮把他抓住送到派出所去。把他當變態大叔送進派出所,說不定能弄個見義勇為獎,領一筆獎金。
不過這大叔身體強壯,看著那一身肌肉,趙燁決定離他遠一點。因為校門口很多人都聽見了這變態大叔的話,如果趙燁跟他距離太近了,恐怕會被別人當成他的同黨。
趙燁雖然猥瑣,但卻不會猥瑣得這麼囂張,他不過悶騷而已。

從變態大叔身邊逃開後,在學校裏轉了一圈,趙燁突然覺得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於是他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小屋,一個距離學校不遠的地方,這一帶基本都是大學生的出租屋。
趙燁走進自己的出租屋,彷彿全身癱軟一般倒在床上。他回憶著剛剛的手術,他覺得自己剛剛假冒教授實在太大膽了,現在想想都有些害怕。
但想到手術很成功,他又很興奮,畢竟那是一台高難度的手術。
趙燁從被子底下找出那個被他當做枕頭的筆電,在硬碟中找到一個名為Bentall的影片檔,雙擊。
電腦螢幕上出現的是一段手術的錄影,錄影中的手術設備很舊,手術衣也是老式的,這一切都說明了這影片的古老。
趙燁看著影片,頭腦中想的卻是自己在手術室的樣子,經過實踐操作,他對這影片中主刀醫生的技術更加敬佩了。
以前,趙燁覺得這個手術很容易,不就是那麼一刀,那麼一下子,覺得自己也能做到,可今天他上了手術台,親自操作了一次,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淺薄和無知。
看跟實踐根本是兩回事,就好像打球的人,你看NBA的球星打球,跟自己平時玩差距不是那麼大,或許只有身高的差距,可實際上,如果真把自己放到賽場上,恐怕連球都摸不著。
經過一次實踐,再看一遍影片,趙燁又從中學到很多。或許趙燁有點小天才,但他能完成這個手術更多的是努力。
起碼這部影片他看了不下上百次,他能記住每一個細節,否則他也不敢冒充教授上台。上了手術台,不僅是對自己負責,更是對病人的生命負責。
手術並不是那麼簡單好玩的事情,想看看錄影就成為超級外科醫生根本是不可能的。深知這一點的趙燁,除了看影片以外,他還五年如一日地練刀。
進大學第一天,一位學長神神秘秘地送給趙燁一本書外加幾張光碟。說是長天大學醫學院最厲害的前輩留下來的秘笈。
說是讓他好好學習,無論他有沒有參透,等離開學校的時候,務必把它傳給下一屆新生,這是長天大學一代代傳下來的規矩。
原來,那書竟然記載著各種訓練方法,這個世界上執著的人不多,或者說笨蛋不多,趙燁可以算一個,還好他是一個聰明的笨蛋。
他總結了一下那些訓練方法,然後自己制定了一套訓練計畫。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偷偷跑到醫學院的實驗樓,偷了一大包手術刀回來,然後開始了他的練刀生涯。
趙燁的出租屋裏只有一處乾淨的地方,那就是廚房,但他的廚房卻不是做飯的地方,廚房不過是一個掩飾,他在廚房裏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切,割。
先把各種蔬菜切成絲,從一釐米寬到一毫米寬,最後又切丁,切成邊長一毫米的正方形,然後再來一刀變成三角形……
無數個日日夜夜,不知道多少糧食就這樣成為趙燁的試驗品,然後又變成食物進了趙燁的肚子。
手術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僅僅依靠手術刀是不夠的,除了練習用手術刀,趙燁也做其他的。
比如打手術結,一分鐘打一百二十個手術結。
當然一分鐘打一百二十個並不多,但是趙燁是戴著手套打的,不是一層橡膠手套,是六層。
當人戴著六層橡膠手套的時候,摸東西的感覺就像冬天戴著棉手套,不小心摸了美女自己都不知道。
又或者練習用血管鉗,手術中很多時候會出現血管出血,這時候需要用血管鉗將出血的血管夾住。
為了練習用血管鉗,趙燁每天拿個血管鉗夾螞蟻,速度又快又準。看見的很多人以為趙燁是什麼藥店派來收集螞蟻的,又或者是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最有意思的一次是很多幼稚園的小朋友,非常崇拜地看著趙燁抓螞蟻看了一個下午,第二天幼稚園出現了一個新遊戲——抓螞蟻……
種種變態練習在一代又一代人中流傳,長天大學醫學院很多人都知道這個公開的秘密。
可真正能堅持練習五年的只有趙燁一個人,真正把這些技術用到手術上的,也只有他一個人!
將筆電中的影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在廚房練習了一次又一次,躲在出租屋內的趙燁就這樣混了幾天。
他在說服自己,說服自己是熱愛學習、熱愛醫學才在這裏使勁練習的,可實際上他不出屋是因為害怕,畢竟他冒充了教授,如果事情被別人知道,恐怕不僅是被開除這麼簡單。

出租屋內的生活是單調的,幾天過去以後,趙燁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恐懼也消失了。手術的成功讓他有些飄飄然,再加上這幾天的練習,趙燁有些手癢。
這天一大早,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趙燁決定去學校的實驗樓,去找個可愛的小動物來練練刀。
每一個實習生在走上真正的手術台之前,都是要從小動物身上練起的,小動物包括老鼠、兔子,還有狗。
趙燁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殘忍,這些上手術台的小動物雖然會死,但牠們起碼不會死得很痛苦。
在一種名字叫做烏拉坦的麻藥下,牠們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比起那些死在火鍋中的同類,牠們無疑幸運很多。
趙燁將他的非主流小風衣掛了起來,希望能用重力作用讓它變得平整些,他換了另一件外套,準備出門。
在他的右腳還沒有邁出門檻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怎麼跑到我這裏來了?」其實趙燁更加熟悉這個人的背影,因為很多時候,趙燁都是看到他的背影,而不是正面。
這位突如其來的來訪者叫王鵬,這也是趙燁一個寢室的兄弟。其貌不揚的王鵬在學校可是很有名氣的,他出名是因為他是第一宅男,一天二十四小時基本不出去。
他今日能離開宿舍跑到趙燁的出租屋內,並不是想脫離宅男生涯,而是沒有地方可去,因為宿舍進不去。
「今天借用你電腦一天!工會活動完了就還給你。你要是無聊可以去附屬醫院走走,聽說有爆炸性的新聞。」王鵬帶上耳麥,登陸魔獸世界的遊戲帳號。
「不就是教授找槍手代為手術麼?難道現在還沒有抓到那個冒名頂替的人?」趙燁有些心虛的問。
「那個早過時了,根據最新的小道消息,大明星鄒夢嫻住進了我們醫院,我跟寢室裏那群都跑去看了,結果回去才發現誰都沒有帶鑰匙!」
趙燁有些無語,他們寢室從來都不鎖門,因為有王鵬這個宅男在,所有人根本都不需要帶鑰匙。這次連王鵬都出去了,弄得大家都忘記了鑰匙的問題。
趙燁並不屬於某位明星的粉絲,更談不上追星,但鄒夢嫻的名字他還是很熟悉的,因為這女人非常有魅力,要不怎能讓王鵬這樣的宅男都跑去看呢。
王鵬說完以後就不再理睬趙燁,轉身繼續玩他的魔獸世界去了。
趙燁正要轉身離開時,手機響了。
趙燁看了手機一眼,準備掛掉,突然又覺得不對,這個號碼很熟悉,趙燁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肥頭大耳,聰明絕頂的臉。
「喂,任院長!您好您好,有啥事兒您吩咐。」趙燁平靜的聲音下滿是恐懼,一邊說著話,一邊擦著汗,心中不由地想:「這傢伙怎麼知道我去冒充教授,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神探?」
「噢,趙燁同學嗎,今年我們院的學生會缺人啊,你看你是不是方便帶大一的新生熟悉下校園的環境,同時也在醫院組織一下實習同學的活動,在學生會多幹半年。」
「那個,任院長,我現在已經實習了啊,醫院現在很忙啊,而且我準備衝刺一下,明年考研究所呢。」
「這個麼,我也是沒有辦法,我覺得你能力挺強……既然你要學習就算了,我聽說你還掛了三門課,而且這兩天實習你也沒去啊。」
「任院長,學校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要我幹什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別說得那麼嚴重,其實很簡單,最近我們學院很多學生都跑到醫院去了,嚴重影響了醫院的秩序,我需要你帶一隊學生會的同學們把這些學生趕回來。」
趙燁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別人去醫院看美女,自己去當門神,這不純粹是去招人罵麼。

作為女人,鄒夢嫻幾乎毫無缺點,美麗、善良、溫柔……人們都說她迷倒了全世界三分之二的男人,另外三分之一的男人之所以沒被她迷倒,是因為他們還沒見過她,又或者那些男人是同志……
當然人們喜歡誇張,但不可否認的是鄒夢嫻魅力無窮,以至於長天大學附屬醫院的學生們紛紛潛入醫院……
「混蛋的事情都讓我幹了!」趙燁嘟囔著。雖然不願意但也沒有辦法,誰讓任院長找到了他。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最後跟著趙燁混的新生只有四個人,人少省心啊,好管理啊。可是很快他發現有點兒不對勁,怎麼這其中有一個人這麼眼熟呢?
「學長好,我叫俞瑞敏,大一,護理系。」
趙燁的腦海中冒出一串數字七十二、五十二、七十八,三圍差了點……
俞瑞敏微笑著,她笑得很開心,因為她覺得運氣不錯,終於有機會向這個流氓報仇了!
「你好,同學,護理系的啊,難得見到護理系的男生啊。」
俞瑞敏的好心情開始變壞,陽光的笑臉不見了,晴轉多雲……
曾經有人說自己很傻很天真,趙燁覺得那人根本不懂什麼叫做很傻很天真,只有眼前這個叫做俞瑞敏的女生才真正配得上很傻很天真這個稱號。
「學長……」
「不要叫我學長,我又不是日本人,叫我師兄。」趙燁一臉義正詞嚴。
「師兄,那個無論你吩咐我們做什麼事,我都會義不容辭地去完成任務,您放心地將任務交給我們吧。」
在路上趙燁還覺得自己撿到了活寶,還覺得很好笑。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任院長安排下來的任務是阻止學生混入醫院,以免擾亂醫院的秩序,同時又要保證醫學院的實習生能夠正常實習。
可是當趙燁這個真正的實習生準備去久違的科室看看的時候,俞瑞敏就惹出了麻煩。
新生們很傻很天真,領導交代的任務,他們都奉為聖旨,堅決執行。
「我老大就在這裏,不讓你進來你就不能進來!」俞瑞敏一副女混混的樣子,一隻手推開想要混進來的同學,另一隻手指著趙燁。
此刻趙燁有種想死的衝動,被俞瑞敏推開的人年紀在三十歲上下,明顯不是學生,就算留級王子也不會到了三十還是個學生。
可是俞瑞敏就是把他攔了下來,而且還很囂張:「不服啊,我老大可是很霸道的,他脾氣可火暴,趙燁你知道麼?就是我老大,就那個。」
那個被攔住的青年已經生氣了,他氣憤地用手推了推快要掉下來的金絲眼鏡,對俞瑞敏輕聲說:「同學,我是這裏的醫生,趕著去手術室呢。」
本來事情到這裏應該結束了,大一的新生俞瑞敏應該識趣地讓開路。可很傻很天真的俞瑞敏竟然彪悍地說:「別以為戴了副眼睛就可以裝知識份子,你以為戴了眼鏡就不認識你了麼?你這模樣就算戴一百副眼鏡也是龜田太郎。同學,你年紀也不小了,找不到女朋友也不要迷戀明星啊,想多了對身體不好,看多了更不好。」
趙燁一眼就看出這個眼鏡男是長天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趙燁還知道他的名字叫錢程,知道他是心胸外科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最有前途的年輕醫生。
因此,趙燁無恥地拋棄了自己的小弟,他裝作不認識俞瑞敏,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哼著小曲走開了。
包括俞瑞敏在內的跟著趙燁的四個新人都有一種上當的感覺,感覺自己有眼無珠,跟的老大竟然在關鍵時刻逃跑了。
錢程本來很生氣,打算教訓女孩口中的老大趙燁,可他發現自己沒有目標,他又不能跟一個很傻很天真的女生較勁,於是只能自認倒楣,歎了口氣上班去了。

「學長,你剛剛怎麼臨陣逃脫?」
「這叫戰略撤退,同學。」面對四位小弟的責問目光,趙燁賤兮兮地說。
「那你應該站出來告訴我啊,怎麼丟下我一個人呢?」
趙燁頭腦中冒出一個詞,那就是起義,這幾個傢伙似乎要暴動,推翻他這個小隊長。雖然趙燁不眷戀權利,但如果連四個大一的新生都制服不了,那也太丟人了。
「哎,其實你們不知道,這事不能太當真,雖然是任院長交代的事情。但是,你們要知道,我們是學生,我們來學校的首要目的是學習。其實院長也是這個意思,他明面上是交代任務,實際上他很看好你們,囑咐我帶你們好好學習。」
「那個你們剛剛來學校,也是第一次來附屬醫院吧,我帶你們參觀一下,至於實習生混入醫院的事,我們就先不管了。」
俞瑞敏本來打算讓趙燁下不了台,可她突然發現,趙燁只用一句話,就讓那三個盟友拋棄了自己。
看著三個盟友離去,以及趙燁那張賤兮兮的笑臉,她只能忍氣吞聲,另尋機會。

長天大學附屬醫院是一所大型的綜合性醫院,硬體措施比起國外也毫不遜色。趙燁那幾個小跟班已經看傻了眼,不斷地問這問那。
「師兄,手術室您進去過麼?手術很難麼?」
「還可以吧,手術我也做過。」趙燁說的是前幾天冒充教授的事情,當然他不能明說。其實趙燁對這件事很自豪,但這件事情卻不能說出去。
俞瑞敏看趙燁得意的表情有些不以為然,覺得他在吹牛。她跟另外三個醫學門外漢不同,俞瑞敏的父親是醫生,她從小可以說是在醫院長大的。
「師兄,帶我們去看看手術室吧。」
「就是,帶我們見識見識。」
趙燁如果帶他們去手術室,那他腦袋一定是燒壞了,雖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鄒夢嫻身上,但並不代表沒有人追究假冒教授的事情。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我們還要工作,快點完成任院長交代下來的工作吧。」
趙燁這個無良的學生會小頭目,本來以為可以輕鬆地管理這幾個又傻又天真的手下,可他發現自己錯了。
惹禍的依然是那個沒發育的女生,或者說是半個女生,俞瑞敏。在趙燁給幾個手下洗腦的時候,這個傢伙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個病人。
「師兄,快來救命啊,這個人暈倒了!」瘦弱的俞瑞敏抱著一個渾身是傷,血流滿面的女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趙燁身上,那是一種期盼,一種希望,在幾個新生眼中,趙燁就是他們心中的依靠。
雖然趙燁只是一個實習醫生,但毫無疑問趙燁是眼前醫術最好的人,是唯一有希望救這個可憐患者命的人。
雖然白大褂的鈕扣掉了一半,表面也褶皺不堪,看起來好像非主流小風衣。但趙燁凝重的表情卻讓人有一種感覺,那是自信,正直,希望!
病人已經昏迷不醒,很明顯是失血性休克。其次趙燁注意到這個病人面色蒼白,除了失血的原因還缺氧。
病人的鼻子裏全是血,已經喪失了氣道的功能,而且病人呼吸困難,要立刻糾正缺氧的狀態只能依靠口腔。趙燁將患者平放在地上,然後掰開患者的嘴,在緊閉的牙齒後面是一塊血淋淋的東西。明顯是這東西讓病人呼吸困難。
「拿著!」趙燁將那奇怪的東西丟給俞瑞敏,這個貌似男生的女孩差點被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弄暈。而且貌似膽大的她其實怕血,否則她應該當醫生而不是護士。
趙燁熟練的急救手法,讓幾位小跟班佩服不已,他們甚至將趙燁當成了救世主,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讓他們大跌眼鏡。
解決了呼吸問題以後,趙燁又將患者最大的傷口做了加壓包紮。在幾位小跟班佩服的目光中,趙燁竟然停下手中的動作,扯開脖子開始叫喊。
「救命啊!死人啦!救命啊!死人啦!救命啊!死人啦!」
沒人想到趙燁竟然喊救命,所有人都覺得趙燁剛剛表現出來的技巧很高明,覺得他能妙手回春。
記得有一句很經典的話,「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著結局……」特別是這樣的結局,所有人都猜不到,一個醫生會大喊救命。
「真是無能,無恥!一個醫生竟然喊救命。」俞瑞敏挖苦道。
「錯!」趙燁反駁,「我是實習醫生,不是醫生!就算我是醫生,我不能救治這個病人我也要喊救命,醫生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而且醫生也不是萬能的,你難道讓內科醫生去開刀?讓影像科醫生去坐診?讓實習生給病人看病?」
眼前的情況莫說是一個實習生,就算是一個經驗不多的醫生也束手無策。或許是趙燁一開始處理窒息的手法太熟練了,讓大家誤以為他能救治這個病人,這才讓幾個大一新生有些失望。
「救命啊!來人啊!」不知道誰先跟趙燁喊了起來,接著救命聲傳遍了外科大樓這一層病房。
這時趙燁卻停止了呼喊,因為病人的呼吸變得非常不規律,是心包積液,外傷導致心包腔內充滿了血液。
人類的心臟外包裹著心包,如果有大量的液體進入心包,就會造成心包內壓力過大,心臟無法正常收縮,心臟不能收縮,就代表著生命的結束。
然而這個時候,值班醫生依然沒聽到救命聲。
實習生去醫院之前都夢想著能夠救治病人,可通常實習生是不能救治病人的,畢竟他們什麼都不懂,所以老師將實習生送到醫院之前,肯定會告訴他們:在醫院遇到病人病危,千萬不要動手!因為實習生不過是一群空有理論的菜鳥,不但救不活病人反而可能誤診,甚至耽誤寶貴的治療時間。遇到病人時,實習生要做的就是高喊救命,叫有經驗的老醫生來。
趙燁對此深信不疑,但此刻他卻不得不違背這個準則,因為如果他不實施急救的話,病人就要死了。
心包腔內充滿了血液,解救方法說起來並不難,只要將心包腔內的血液釋放出去就行了。就像一個氣球,你在水中吹不起來,但在空氣中卻很容易。
說起來很簡單,可做起來很難,多數醫生做心包腔放血是要用B超定位的。
但是這病人是急症,顯然沒時間做B超,只能急救。這樣沒有定位的盲穿是很危險的。
外傷可能導致內臟暫時移位,穿刺很容易傷到其他臟器。同時穿刺時力道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既要將液體放乾淨,又不能刺破心臟。
而且這種施救方法看上去很嚇人,在外行人看來這根本不是救人,但在醫生的眼中,卻再正常不過。
每個醫生身上都帶著一支筆,這支筆除了寫病例以外,還能當做臨時的急救用具。
趙燁將筆芯取出,用力刺向病人的胸部,筆尖精確地從兩根肋骨之間穿過,尖端穿過皮膚,穿過胸肌,刺破心包腔。
由於心包腔內的巨大壓力,血液從筆管中噴湧而出,飛濺的血液噴到了趙燁的臉上,然而他連眨都沒眨一下眼睛。
趙燁的幾個小跟班都嚇傻了,他們覺得趙燁是在殺人而不是救人!沒人知道趙燁的治療是否有效,在震驚中,值班醫生終於來了。
「你們嚷嚷什麼,虧你們還是學醫的,竟然喊救命!」中年值班醫生不悅地說,然後蹲下來檢查病人。
然而,值班醫生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錯誤,這學生對病人的處理手法大膽精細,最難得的是面對急症病人時那份冷靜,要知道趙燁不過是一個實習醫生。
丟人!除了趙燁以外大家都覺得丟人,覺得有眼無珠,竟然跟了趙燁這樣一個老大,不僅什麼都沒學到,什麼都沒得到,反而來這裏丟人。
「你,還有你留下,其他人都給我回去!」值班醫生指著趙燁跟俞瑞敏說。

值班醫生已經把病人轉移到急診室了,趙燁跟俞瑞敏兩個人就在病房外等著。
「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俞瑞敏低聲地問趙燁。她有些不甘心,這個賤兮兮的傢伙沒可能這麼聰明。
「真的想知道麼,你可別後悔。」
「有什麼後悔的,反正這東西我也不能扔。」俞瑞敏晃了晃手裏裝著那血淋淋東西的瓶子說。
「海綿組織,男人專屬。」
「啊!」俞瑞敏差點將瓶子扔出去,作為一個女生,手裏拿著這麼噁心的東西,誰都受不了。
但是她控制住了自己,她將瓶子放在桌上,然後捂著嘴跑到廁所吐去了。
「哈,我說你別後悔,怎麼樣,後悔了吧。哎,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趙燁得意地說著。
這個患者應該是碰到色魔了,極力反抗下她咬斷了色魔的命根子……然後逃到了醫院。
這不過是趙燁給俞瑞敏的一點懲罰而已,趙燁的人生信條是:我可以整天下人,絕不叫天下人整我!
趁著俞瑞敏去廁所吐的工夫,趙燁決定離開。剛剛他的急救為那個病人爭取了時間,現在,在有經驗的醫生的治療下,那個女人很快就會轉危為安。
趙燁剛準備離開,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熟悉身影,那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魁偉背影。
「站住,哎,你不是這裏的醫生吧?」趙燁快步趕上,拍著他的肩膀。
「這都讓你看出來了,我裝扮得不像麼?哎,竟然是你,難道你回心轉意了,準備拜我為師了?」
這個被趙燁抓到的竟然是曾在校門口碰到的大叔,他此時穿著白大褂,一般人很難看出他有什麼不對。
「拜託,大叔,你有點創意行麼?你這白大褂一點兒都不合身,而且還是實習生的衣服,你覺得有你這麼老的實習生麼?」
「就算有你這麼老的實習生,也沒有你這麼老的追星族吧,你來這裏是不是也跟那些無聊的人一樣來看明星的?」
「我?」
「不用狡辯了,大明星鄒夢嫻是年輕人的偶像,你都能當她爺爺了,我看您還是買個兩毛錢的冰棍,找個涼快的地方待著吧。」
「我的確不是實習生,但我也不是追星族啊,我更不是那個鄒夢嫻的爺爺,我還年輕。」強壯的大叔似乎更加在意自己的年齡。
「說那麼多都沒用,你給我站住,然後脫下白大褂向後轉,再向左轉,下樓,再左轉,趕緊上三路汽車終點站下。」
「三路汽車終點站是去哪裏?」大叔問。
「市精神病院……」
那位大叔沒生氣,反而嘿嘿地笑了幾聲,然後將白大褂脫下來丟給趙燁,「小子,這都讓你看出來了。算了,我帶你去見那個明星鄒夢嫻怎麼樣?你別趕我出去。」
「沒興趣,我又不認識她,不是她的粉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鄒夢嫻可謂人間絕色,你沒有興趣麼?難道你喜歡沒發育的?沒看出來,你竟然有這樣的愛好。」
「行了,少說廢話了,那明星身邊肯定有很多保鏢,就算你找到地方,也見不到她。」
「原來你擔心這個,我還以為你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這個容易,包在我身上。」
看著大叔邪惡的笑容,趙燁突然覺得自己上了賊船。他剛剛整治了那個給自己找麻煩的俞瑞敏,這會兒竟然又來了一個猥瑣大叔。
「我叫李傑,你可以叫我李叔,小子你叫什麼?」
「我叫趙燁,我看叫你李叔就不必了,叫你老李算了。」
「也行,我叫你小趙,你叫我老李。」李傑高興地道。他忽然停下腳步,趴在趙燁耳邊說:「看那個護士,極品啊!」
「嗯,我去上個廁所,老李你等我一會兒。」趙燁覺得這大叔神經實在大條,看美女都是偷偷地看,他卻大聲叫喊。
趙燁覺得很頭痛,於是捂著肚子說:「三分鐘,你等我一會兒,離開三分鐘。」三分鐘足夠那個護士收拾變態大叔了。
趙燁從廁所裏出來的時候,發現那大叔不見了,仔細找了一圈,才發現那大叔強壯而又猥瑣的身影,此刻正跟那個漂亮的小護士說話。
「啊,你喜歡李奧納多的電影,那你一定是摩羯座的,我沒猜錯吧,似乎這個星座的女人都有點色……」
趙燁沒聽見後來他又說了什麼,但他看到那漂亮的小護士臉紅了,然後開始捶打猥瑣大叔。
趙燁覺得這個世界瘋狂了,這麼猥瑣的大叔竟然也能得到漂亮小護士的青睞,而包括自己在內的眾多好男人卻什麼都沒有。
被現實深深打擊的趙燁決定離開,因為那大叔已經忘了來這裏的目的,此刻他正在幸福快樂之中。
「哎,四十七床的病人要打針了,我必須去打針。」正與李傑聊得高興的護士突然說。
「打針這樣的小事還用你麼。」一把拉住護士的手,「那不是有個實習生麼,讓他去就好了。」
李傑說的實習生當然是趙燁,因為這裏只有他穿著白大褂,而且沒有醫生胸牌。
「四十七床,肌肉注射。」護士將針交給趙燁後,又叮囑了一遍:「千萬別讓我失望哦。」
打針、換藥、導尿等等都是護士幹的活兒,醫生根本不做這些,哪怕是實習醫生,但趙燁卻沒法拒絕。因為那大叔在護士身後不停地晃著拳頭,以示威脅。

長天大學附屬醫院的四十七床無論在哪個科室都代表著有錢、有權、病重。這是一個單間,是醫院中死亡人數最高的病房,也是住院費最貴的病房。
趙燁本來以為這不過是一個貴一點的單間病房,當他走進去的時候,卻發現這裏與其他地方不同,看起來更加像五星級的賓館房間。
這裏沒有各種檢測生命指徵的監護儀,也沒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幽香,和溫馨的感覺。
病人是一個戴著大口罩的短頭髮女孩,十五六歲的樣子,口罩遮住了除了眼睛的大部分面頰,清澈的眼睛帶著一絲倦怠,瘦弱的身體躲在寬大的睡衣下。
她靜靜地靠在窗子邊,腿上放著一台筆電,纖細的雙手,猶如舞蹈般在鍵盤上跳躍著。
有時她會停下來,似乎在思考什麼,有時她又會將注意力轉到窗子外面,似乎在欣賞外面的風景。
開始的時候趙燁還有些幻想,這麼好的病房會不會是那大明星住的,這肌肉注射可是要給屁屁打針的……
「你好,我是實習醫生趙燁,來幫你打針,如果你不相信一位實習醫生,你可以要求換個有經驗的。」
「沒關係!」女孩淡淡地說。
趙燁其實想讓患者拒絕,因為他對十五六歲發育一般的女孩沒興趣,同時給這種纖細的女孩打針會有些不忍。
趙燁將針管內的空氣排淨,正準備讓這女孩露出臀部的時候,卻怎麼也開不了口,轉而問道:「你哪裏不舒服啊,怎麼會在這裏住院?」
「你不是醫生麼,你覺得我應該得了什麼病呢?」
「我又不是神醫,我只是一個實習醫生,在我看來你根本就沒有病,你的病不過是心病而已。」
女孩淡淡一笑,隨後又歎了口氣:「你比那些主任醫生強多了,我的確沒什麼病。」
「那乾脆出院算了,何必在這裏呢,雖然這裏環境不錯,可總沒家裏好吧。」
趙燁的話讓女孩眼睛一亮,似乎恢復了精神:「那好,你帶我出去玩,不,是帶我出院。不過在這之前你要先幫我弄一套白大褂來,你知道,有人看著我,如果我偷偷跑出去,會被人發現的。」
趙燁剛想拒絕,又聽女孩說:「你可不許背叛我啊,不許告訴別人。」
趙燁帶這個女孩跑出去,並不是很情願,只是在女孩的強烈要求下,趙燁沒有辦法。另外趙燁覺得像這樣的病人,不應該待在屋裏。
活得久不代表活得快樂、活得精彩,精彩的人生不一定要長久,有時候一瞬間的精彩勝過碌碌庸庸的一輩子。
趙燁沒幫她打針,反而找了一套護士服進來,穿著護士服的口罩女孩看起來有點興奮,她的頭髮高高盤起,罩在護士帽下,她似乎很喜歡自己這身衣服。
「口罩。」趙燁提醒道。
「我受不了消毒水的味道,我戴自己這個就好了,謝謝你。」口罩女孩說。
醫院對病人看護很嚴格。
但是,看護女孩的護士被變態大叔拐走了,所以趙燁很順利地帶走了女孩。

有時候看病就是一種感覺,醫生一眼就能看出病人到底是什麼病。
趙燁看到口罩女孩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病入膏肓,但她自己卻不知道。所以趙燁說她是健康的,當然,這只是美麗的謊言。
以女孩現在的身體狀況,出去玩不會有危險,十五六歲的孩子應該是健康活潑的,可這女孩卻安靜得猶如一灘深水。
「嘿,你打算去哪裏?」趙燁問。
「現在我是實習護士,就跟著你這個實習醫生一起走了,你在哪裏實習就帶我去哪裏吧,我可以幫忙哦。」口罩女孩說。
趙燁很想說,實習生裏哪有年紀這麼小的,即使是護士也沒有十五六歲的護士啊。
「不用擔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不能走得太遠,雖然我很想出院,但我真的不能離開醫院。你就帶我在醫院裏逛逛好麼?」
趙燁想說醫院裏有啥好逛的,不過在女孩祈求的眼神下,趙燁卻一句都沒說出口,最終還是決定帶她在醫院裏逛逛。
在消毒水與手術刀的世界裏,趙燁想不出能帶這位柔弱的小妹妹去哪裏,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圈後,趙燁腦袋裏冒出了三個字:新生兒!

孩子都是可愛的,新生兒更是如此,紅撲撲的臉龐,毛茸茸的樣子,睜不大的眼睛,無論哪一點都惹人憐愛。
新生兒科一般人是進不來的,如果不是身上的白大褂,以及實習生的胸牌,趙燁跟口罩女孩也進不來。
新生兒科與兒科不通,新生兒是指剛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其中有一些是早產兒,他們通常要待在培養箱裏,一種模擬子宮環境的設備。
在新生兒科裏的多是早產兒,也就是在母體中不足三十八周的孩子。早產兒比足月的嬰兒發育差一些,他們更加瘦小。
這樣的嬰孩足以激發任何女生的憐愛,他們比起那些卡通形象更加可愛,或者說更萌。
「哇!好可愛啊!我能摸摸他們麼?」口罩女孩一臉期待地問。
「當然可以。」趙燁打開培養箱,「輕輕的,不要弄疼了他們。」
口罩女孩點了點頭,輕輕地撫摸著。那專注的樣子似乎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又似乎在撫摸著自己心愛的東西。
「他看起來好小啊,他的胳膊只有我兩根手指那麼粗,為什麼他身上都是管子呢?」口罩女孩指著其中一個幼小的新生兒說。
「他才二十八周,你明白麼?在母體內二十八周生下來算早產兒,如果低於二十八周那就是流產。他是一個幸運的孩子,但也是個不幸的孩子。他幸運地活了下來,但他卻要面對很多困難,面對一些其他孩子沒有的困難。」
口罩女孩突然安靜下來,沒再問東問西,打開培養箱,輕輕地撫摸著這個幼小的生命。
因為是早產兒,他的身上佈滿了管線,生命監視儀,氧氣管等等。這樣他很難受,但卻是必需的。
命運安排他如此,沒有選擇,只能勇敢地面對!
原本焦躁不安的小生命在撫摸下安靜下來,他似乎很喜歡被這樣撫摸。生命監視儀滴滴答答地響著。
心率一百四、一百二、一百五……趙燁注意到這孩子心率變化的異常。培養箱雖然能夠模擬母體子宮的環境,但那畢竟不是真正的子宮。
急促的警報聲響了起來,心率急劇下降到七十,並且還在下降,新生兒的新陳代謝比較快,成年人七十的心率很正常,但對新生兒卻是危險的。
「怎麼辦?」口罩女孩急得快哭了。
趙燁沒回答,心率下降的原因有很多,但現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
目前需要的是急救,趙燁的大拇指按壓在嬰孩的胸口,一點點按壓,同時另一隻手不停地彈著嬰孩的腳掌。
漸漸地,警報解除了,嬰孩的心率恢復了正常。同時這幼小的生命發出有力的哭聲,小拳頭握得緊緊的。
「你幹什麼彈他,你弄疼他了,做心臟按壓不就行了。」口罩女孩心疼地說。
「有時候生命需要痛苦,如果不刺激他一下,他怎麼會展現出強大的生命力。他剛剛很危險你知道麼?他能恢復過來並不是因為剛剛的心臟按壓,而是對他的刺激,我剛剛的心臟按壓幾乎沒什麼作用。」
「救他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我。這個孩子生來就比別人更加艱難,艱難的生活會給他帶來很多苦難,但同時也會給他很多別人永遠得不到的東西!」趙燁關上培養箱說。
「這位同學說得沒錯,作為一個實習生真是難得,你竟然能明白這個道理。」說話的是一位女醫生,「同學你來我們科室實習吧,來的時候別忘了找我,我當你的指導老師。」
「謝謝老師誇獎,到時候還需要您的教導。」趙燁的表現猶如一個好學生,可他心裏卻緊張得快暈過去了。
慌張地拉著口罩女孩跑出了新生兒科,趙燁狠狠地喘了幾口氣:「哎,多虧了老師沒發現你不是實習生,否則你就要回病房了。」
「我的確要回病房了。」女孩摘下口罩說,「謝謝你今天帶我出來。我知道,我知道我病得很重,或許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你還會來看我麼?我是鄒夢嫻的妹妹,鄒舟!」
趙燁終於明白為什麼兩個人如此相像了,他覺得自己簡直是第一號大傻瓜,竟然帶著這樣的女孩到處跑。
「哎,我病得很重不是麼?」
「嗯,原來你知道?」趙燁驚訝道。
「我腦袋裏長了腫瘤,似乎長在功能區,如果切除我會變成植物人。但我會勇敢地面對,如那幼小的生命對抗自己的命運一般,你說得很對,生命中的困苦並不是折磨,困難會給我很多別人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堅強的女孩子,趙燁很早就知道她病入膏肓,帶她出來不過是想給她點快樂,可他沒想到女孩竟然是明星的妹妹。
此刻他算明白了,為什麼沒有人在醫院找到明星鄒夢嫻,因為她根本沒住院。
突然趙燁想起那個邪惡的大叔李傑,這老傢伙讓自己去給病人打針時笑得很邪惡。
他肯定知道內情,趙燁恨得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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