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50朱元璋全傳:從乞丐到皇帝

*2022年5月新書預告:
出版類型:歷史、文學小說
書系列別:風雲歷史文學
書系編號:T-+50
書籍名稱:朱元璋全傳:從乞丐到皇帝
作  著:吳晗
譯  者:
定  價:$320元
開本尺寸:正25K-21〈長〉*15〈寬〉
裝訂頁數:平裝本-352頁
ISBN:978-626-7025-78-9
原印條碼:978-626-7025-78-9
CIP碼:626.1
出版日期:2022.05.20
購書網站:http://www.eastbooks.com.tw/
 
出版重點:
※明史研究權威吳晗畢生心血代表作!喜愛讀史,尤其是明史的讀者必看經典之作!
※吳晗是少數可出入毛澤東書房的明史專家。他獨特的眼光往往能一針見血、面面俱到的分析歷史,通過翔實的歷史資料,用通俗、生動的文字將明太祖朱元璋這個複雜多面的帝王細緻入微地呈現出來,並對他的功過是非進行了中肯的評述,完整還原被歷史迷霧遮蔽的朱元璋。
※朱元璋是中國歷史上真正的布衣皇帝,本書即詳述他從乞丐變成皇帝的傳奇人生。正因一生顛沛,造成朱元璋多疑冷酷的個性,在位時不僅採用中央集權制度,大搞特務機構,文字獄也尤為嚴重。吳晗從史料入手,列舉出大量例子,討論胡惟庸、藍玉等朱元璋一手製造的冤案,揭露朱元璋大量誅殺臣屬的情形,對他黑暗的統治方法及手段給予了強烈的批判。
 
 
作者簡介:
吳晗(1909~1969),著名歷史學家、明史專家。原名吳春晗,字辰伯,浙江義烏人。其父吳濱珏,秀才出身,家教頗嚴。吳晗少年聰慧,自小就對歷史尤其明史產生了濃厚興趣。進入中國公學,吳晗成為胡適門生,寫下《西漢的經濟狀況》一文,深得胡適讚賞。不久,胡適離開中國公學,吳晗則追隨北上,經人介紹,由顧頡剛安排在燕京大學圖書館當館員。此間,他寫下《胡應麟年譜》,並以此成為他正式研究明史的開端。大學畢業後,在清華大學講授明史課。之後又任教多所大學,1949年後,歷任北京市副市長、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北京市歷史學會會長等職。著有《讀史札記》、《吳晗歷史論著選集》、《胡惟庸黨案考》、《胡應麟年譜》、《由僧缽到皇權》、《明太祖》、《明史簡述》等書,其代表作《朱元璋傳》,先後寫作四個版本,可謂投入其畢生精力,是明史研究的權威經典之作。
 
內文簡介:
名歷史學家吳晗代表作  明史研究權威必看經典
中國歷史上真正的布衣皇帝
從乞丐變成皇帝的傳奇人生
忠實還原朱元璋的歷史真貌
完整呈現明太祖的是非功過
 
由僧缽到皇權,由乞丐到皇帝,
看明太祖朱元璋的逆襲之路……
17歲,父母、長兄相繼病死。入皇覺寺為小沙彌。四處化緣,形同乞丐。
25歲,投郭子興部下為兵。南征北伐,於群雄中脫穎而出。
41歲,稱帝,開創大明王朝。改革吏治,史稱洪武之治。
46歲,頒定《大明律》。
53歲,胡惟庸案。
54歲,設立錦衣衛,加強明朝特務統治。
71歲,元璋卒,太孫允炆繼位。
 
一樣是打著反元旗號起義,為什麼朱元璋能脫穎而出?從放牛郎到托缽和尚,一窮二白的他為何能稱王稱帝?他興修水利,嚴懲腐敗,提倡節儉,被譽為太平盛世;另一方面卻又嗜權如命,大興文字獄,大搞特務機關,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內心與手段有如此巨大的反差?他的治國政策毀譽參半,給世人留下無數爭議的話題,且看本書,了解朱元璋的帝王統治之術及其經營之道!
本書敘述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傳奇色彩的一生,從朱元璋少年時家破人亡不得不乞討度日,到他青年時入郭子興帳下暗中奪權,再到他一統天下登頂帝位,最後老年殫精竭慮,為子孫鋪路為止,盡述朱元璋的治國理念和統治手法,透過翔實的歷史資料,用文字將朱元璋複雜多變的內心世界生動如實的呈現出來,被大眾一致公認是他的代表作。
 
 
※【朱元璋簡介】
明太祖朱元璋(1328-1398),明朝開國皇帝,原名朱重八,曾改名朱興宗,投軍被郭子興取名元璋,字國瑞,廟號「太祖」,諡號「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統稱「太祖高皇帝」。幼時貧窮,曾為地主放牛。因災變,一度剃髮出家,四處化緣為生,25歲時參加郭子興領導的紅巾軍,反抗蒙元政權。擊敗陳友諒、張士誠等其他軍閥,後北伐滅元,建立「大明」。在位三十一年,因年號洪武,亦俗稱洪武帝。
 
※【朱元璋名言】
*大度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慈顏常笑,笑世上可笑之人。
*笑天下可笑之人,罵天下可罵之人。
*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斬斷是非根。
*智者,以靜制動,後發制人。
*聖君眼裡,武將文臣都是馬,不同之處,一為悍馬,一為輕騎,而君王是馭者,駕策隨心,統馭天下。
*賢才不備,不足以為治。
*金玉非寶,節儉乃寶。
 
 
※【目錄】
第一章 流浪青年
一、小行童
二、遊方僧
三、紅軍起義
 
第二章 紅軍大帥
一、九夫長
二、小軍官
三、大元帥
 
第三章 從吳國公到吳王
一、鄱陽湖決戰
二、取東吳
三、南征北伐
 
第四章 開國皇帝
一、國號大明
二、統一南北和對外對內政策
三、建都和北方防禦
四、中央集權的加強
五、常備軍和特務網
 
第五章 政權的支柱
一、地主、官僚和人民的義務
二、常備軍和特務網
 
第六章 社會生產力的發展
一、農業生產的恢復和發展
二、棉花的普遍種植和工商業
 
第七章 統治階級的內部矛盾
一、胡藍黨案
二、空印案和郭桓案
三、文字獄
 
第八章 家庭生活
一、多妻多子孫
二、思想和生活
三、辛勤的一生
 
※【內文試閱】
元順帝至正四年(公元一三四四年,元順帝妥懽帖木兒在位的第十二年)的上半年,淮河流域的人民遭受了嚴重的災難,旱災,蝗災,還加上瘟疫。
好幾個月沒見過雨了,禾苗被曬得乾癟枯黃,田地裂成一條條龜縫,眼見得收成沒有指望了,誰也想不出辦法。到處在祈神求雨,祝告龍王爺顯神通,老年人穿著白麻布短衫,光著頭,跪在太陽地恭恭敬敬向龍王爺磕頭許願,孩子們腦瓜上戴著枯柳枝圈在廟裏竄出竄進,鎖吶、鑼鼓吹打得震天價響,和尚們個個眉開眼笑。
一連求了多少天,還是熱辣辣的大太陽,連一絲兒烏雲也沒影子。農民們正像在熱鍋上螞蟻轉時,又來了漫天遍野的蝗蟲,把穗上稀稀的幾顆粟粒也吃得一乾二淨。地方上有年紀的人都是愁眉苦臉,唉聲嘆氣,說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沒見過這樣年景,這日子沒法過了!
地方官府呢?除了會向老百姓勒詐錢財,關老百姓坐班房,打板子追比欠的錢糧以外,誰還管你天晴還是天陰!
不料禍不單行,鬧了天災,又鬧起瘟疫來了。濠州(今安徽鳳陽)鍾離太平鄉的人,接二連三地病倒。人們已經吃了好些日子草根樹皮了,一得病就挺不住,開頭只覺得渾身無力氣,發高熱,接著便上吐下瀉,不過兩三天就斷了氣。
起初人們還不十分理會,到了一個村子一天死去十幾、幾十個人,家家戶戶死人,天天死人的時候,才明白這是鬧瘟病,不由得著慌起來,不管「在數的難逃」的老話,還是逃命要緊,各村莊的人攜兒帶女,像螞蟻搬家似的投奔遠處親戚朋友家去了。不上十天工夫,太平鄉數得出的十幾個村子,鬧得人煙寥落,雞犬聲稀,顯出一片淒涼黯淡的景象。
孤莊村朱五四一大家人,不到半個月時光死了三口。朱五四老爹六十四歲了,四月初六故去,初九大兒子重四也死了,到二十二那一天五四的老伴陳二娘又死了。五四的二兒子重六和小兒子元璋(原名重八,後名興宗)眼看著大人一個個死去,請不起郎中,也抓不起藥,只急得相對痛哭。
尤其為難的是家裏停了幾口屍,手頭沒有一貫鈔,一錢銀子,買不了棺木,老放著總不是歸結,無論如何總得先找塊地埋下才是。
可是地呢?自己連一巴掌大的也沒有。想來想去,只好去哀求田主劉德,想來作了幾年的主客,從未欠過租,落過不是,到了這步田地,總該施捨施捨吧,誰知不但不答應,反而挨了一頓臭罵。
正沒計較處,鄰居劉大秀婁大娘老兩口走上門來,埋怨元璋兄弟,怎麼不找劉大伯,倒去找別人,白討沒趣!
原來劉大秀的小兒子劉英和元璋常在一起玩耍,是好朋友,適才也在劉德家,看了元璋兄弟哭哭啼啼,心裏十分難過,回家告訴爹媽,劉大秀和朱五四緊鄰相住,同在一個社,又和五四年紀差不多,合得來,經常說個閒話兒。因此,劉英一說,兩老一合計,就來找元璋兄弟了。
當下元璋兩兄弟磕頭謝過了,算是葬地有了著落。但是,衣衾呢,棺材呢,還是沒辦法,再也無處去求人,只好將就,把幾件破衣衫包裹了,抬到劉家地上安葬。
兩兄弟一面抬,一面哭,好容易抬到山坡下,突然間風雨交加,雷轟電閃,整個天像塌下來似的,兩兄弟躲在時下發抖。
約夠一頓飯時,雨過天晴,到山坡下一看,大吃一驚,屍首不見了,原來山坡土鬆,一陣山洪把坡上的土沖塌了,恰好埋了屍首,厚厚的一個土饅頭,俗話叫做天葬。三十五年後,朱元璋寫《皇陵碑》時,還覺傷心:「殯無棺槨,被體惡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漿!」
元璋又吃了些日子草根樹皮,鄰居汪大娘娘兒倆看著他孤苦可憐,也不時招呼著吃一頓兩頓,胡亂混了一陣。想想不是久計,只好挨村子找零活做,誰知大戶人家都已逃荒避瘟走了,貧民小戶自己都在挨餓,怎麼雇得起人?一連奔波了好些天,到處碰壁。
一天,從鄰村找活回來,路過父母墳地,懶得回家了。蹲在墳邊,沉思如何來打發日子,對付肚子。
他長得身材高大,黑黑的臉盤,高高的顴骨,大鼻子,大耳朵,粗眉毛,大眼睛,下巴比上顎長出好幾分。整個臉型像一個橫擺著立體形的山字,腦盞門上一塊骨頭突出,像個小山丘。樣子雖不好看,卻很勻稱,顯得威嚴而沉著,誰只要見他一面,再也忘不了他那個怪長相兒。
小時候替田主看牛放羊,最會出主意鬧著玩,別的同年紀甚至大幾歲的孩子都聽他使喚。最常玩的遊戲是裝皇帝,你看,雖然光著腳,一身藍布短衣褲全是窟窿補丁,破爛不堪,他卻會把棕櫚葉子撕成絲絲,紮在嘴上作鬍鬚,找一塊破水車板頂在頭上算是平天冠,土堆上一坐,讓孩子們一行行,一排排,畢恭畢敬,整整齊齊三跪九叩頭,同聲喊萬歲。
又最有擔當。有一天,忽然餓了,時候早又不敢回家,怕田主罵。同看牛的周德興、湯和、徐選許多孩子也都說餓,大家越說餓,肚子裏咕嚕得越凶,這個說有一碗白麵條吃才好,那個又說真想吃一塊白切肉,又有人說肉是財主們吃的,不知道是什麼味道。說得個個人的嘴都流涎了。
猛然間元璋大喊有了,大家齊聲問什麼?元璋笑著說,現成的肉放在面前不吃,真是呆鳥!大家還不明白。元璋也不再做聲,牽過一條花白小牛娃,放牛繩捆住前後腿,周德興趕緊抄著斫柴斧子,當頭就是一斧,湯和、徐達也來幫著剝皮割肉,別的孩子們揀些乾柴枯樹葉,就地架上幾塊石頭,生起火來,一面烤,一面吞,個個眉飛色舞,興高采烈。不一會兒,一條小牛娃只剩一張皮一堆骨頭一根尾巴了。
這時太陽已經落山,山腳下村莊裏,炊煙嫋嫋,是該回家的時候了。驀地有一個孩子省悟了,小牛吃了如何去見田主?大家面面相覷,想不出主意,互相埋怨,亂成一團。
元璋一想,主意是自己出的,責任也該承擔起來,不能連累別人。拍胸膛說我一個人認了,大家不要著急。也真虧他想得好主意,把小牛娃皮骨都埋了,拿土把血跡掩蓋了,把小牛尾巴插在山上石頭縫裏,說是小牛鑽進山洞裏去了,怎樣拉也拉不出來了。孩子們齊聲說好。
當晚元璋挨了田主劉德一頓毒打,被趕回家,雖然吃了苦,丟了飯碗,卻由此深深得到夥伴們的信任,認為他敢作敢為,有事一身當,大家心甘情願把他當作自己的頭目。
元璋是元天曆元年(公元一三二八年)九月十八日未時生的,虛歲十七,實在還不滿十六周歲。父親是老實本分人,作了一輩子佃客,受了一輩子田主的氣,頭髮鬍子全花白了,還撈不著一巴掌地。
搬了一輩子家,早年從泗州盱眙縣(今安徽盱眙)遷到靈璧縣(今安徽靈璧),又遷到虹縣(今安徽泗縣)。到五十歲時又遷到鍾離東鄉,種了十年地,被田主無故奪佃,沒奈何又遷到西鄉,四年前才搬到這孤莊村來。
你說朱五四沒長性,喜愛搬家?那倒也不是。原來一百個田主大戶竟有九十九個是黑良心的,窮人送上押佃錢,說盡好話才佃了幾畝地,天不亮就起床,月亮出來還在地裏作活,出氣力,流汗水,一年忙碌到頭,算算收成,十成裏頭竟有六成歸了地主。
佃戶左施肥,右戽水,把地服侍得肥了一些,生地改成熟地,正好多收一點糧食的時候,田主立刻就加租,不肯加就退佃,划算一下,竟是白幹活,一點糧食也剩不下,只好搬家另覓大戶。
忍下去吧,三兩年後還是得被攆走。告官府吧,那裏沒有窮人的理可說。因之,朱五四雖然拖兒帶女,在一個地方老是住不滿十年,而且,老是替大戶開生荒地,好容易收成多了一點,就得走路。他從不吝惜自己的力氣,也省吃儉用,低頭下氣,卻一輩子被田主作踐欺侮,到死後連一片葬身之處也沒有。
元璋想了又想,自己還是走父親的老路,一輩子替田主作牛馬,挨餓,受氣,被攆、流浪?不行,不能再做牛馬了!可是,不作佃戶,要自己有地啊,沒地,有力氣也沒處使,地從哪裏來?買,沒有錢,給,誰給你?想到這裏,他又茫然了,沒有別的出路。
朱五四兒女都拉扯大了。大哥二哥算是娶了媳婦,連花轎也請不起,喜酒也沒一盅,娶的還不是一樣佃客人家的女兒。三哥重七給人家招了上門女婿,得給人家種一輩子地,也好,家裏省一張嘴。大哥有兩個小子,二哥也養了一個男孩。大姊嫁給王七一,二姊遠了,還是在盱眙時訂的親,男人叫李貞。
只有他自己沒成家。要是平常年景,一家子勤勤懇懇,佃上幾十畝田地,男耕女織,養豬餵雞,砍柴,拾糞,靠著人力多,節衣縮食,苦雖苦,總還活得下去。偏又連年荒旱,二嫂三嫂先後病死,大侄兒和二房的孩子都夭折了,王家也滿門死絕,嫁給李家的二姊也死了,二姊夫帶著外甥保兒逃荒,不知去向。今年又是旱災、蝗災加上瘟病,一家子接連死了三口,偌大一家人家,只剩下大嫂王大娘和二侄文正,二哥重六和元璋自己四口人了。
元璋想了又想,過去憑著人力多,只要肯賣力氣,總還餓不死。如今呢?能下地的只剩下兩兄弟了,地乾得比石頭還硬,小河小溪都乾得沒一滴水,就下地又中什麼用?
一天兩頓飯,存糧一顆也沒有。地裏的呢,收割時怕還不夠交租,哪來吃的?大嫂還有娘家,總可以有些辦法。二哥呢,這些天來也鬧得軟綿綿的,動彈不得。自己食量又大,粗重活計雖幹得,卻苦於這年頭空有力氣無處賣。小時候雖曾跟蒙館老師上過幾個月私塾,一來自己貪玩,二來農忙就得下地,哪曾好好念過一天書。縱然靠著記性好,認得幾百個字,卻又做不來文墨勾當,寫不得書信文契。
父親搬到本村來,原是為了這一帶生荒地多,人力少,日子可能好混些,沒想到天下烏鴉一般黑,田主的田地越多,心也越狠,對佃戶越刻薄,饒是三節送禮,按時交租,陪著笑臉,他還是掂斤播兩,嫌糧食水分大,嫌分量不夠。這年頭能欠交一點租就是天大人情了,還敢開口向他借渡荒糧?
官府的賑濟糧呢?不敢指望。即使有了,還不是落到縣官的荷包裏,送進大戶的倉庫裏去,哪兒會有窮苦人的份?再說本家呢?伯父這一房還在泗州盱眙縣,聽說幾個哥哥侄兒先後去世,只剩一個四嫂在守寡,看光景是投奔不得的。
再往上,祖籍是句容(今江蘇句容)。朱家巷還有許多族人。祖父在元朝初年是淘金戶,本地不出金子,官府不由分說按年照額定的數目攤派,只好拿糧食換錢鈔,到遠處買金子繳納。後來實在賠納不起,索性丟了房屋田地,逃到泗州盱眙墾荒的。句容那邊好幾代沒來往,情況不明。再老的祖籍是沛縣(今江蘇沛縣),已經隔了幾百年,越發不用說了。
自己的本家門,近的遠的,裏裏外外,想來想去,沒有一處可以投奔的。到哪裏去呢?舅家呢?外祖父陳公那一把大白鬍子,慣常戴上細竹絲箬帽,披著法衣,仰著頭,那扣齒念咒的神氣,還依稀記得。
想起來也真怪,只知道他叫外公,連什麼名字也不知道。死的那年已經九十九歲了。母親曾經翻來覆去地說外公的故事,這話已經有五六十年了。那時外公在宋朝大將張世傑部下當親兵,蒙古兵打進來,宋朝的地方全被占了,文丞相也打了敗仗,被蒙古兵俘虜了。
張世傑忠心耿耿,和陸丞相保著宋朝小皇帝逃到崖山(在廣東新會縣南大海中)。那年是己卯年(公元一二七九年)。二月間,張世傑集合了一千多條大船,和蒙古兵決戰,不料崖山海口失守,斫柴取水的後路給切斷了,大軍只好吃乾糧,口渴得忍不住,只好喝海水,弄得全軍都嘔吐病困。
蒙古兵乘機進攻,宋軍船大,又因為怕風浪大,都聯在一起,無法轉動。三軍望絕死戰,一霎時中軍被突破了,陸丞相仗劍叫妻子兒女都跳下海去,自己背著六歲的小皇帝也跳海自殺,寧死不屈。
張世傑帶了十幾條船,衝出重圍,打算重立趙家子孫,恢復國土,誰知船剛到平章山洋面上,一陣颶風把船吹翻,張世傑被淹死了。外公掉在海裏,僥倖被人救起,吃了許多苦頭才得回家。在本地怕又被抓去當兵,遷居到盱眙津里鎮。他原來會巫術,就靠當巫師,畫符念咒,看風水,合年庚八字過活。到老年常含著一泡眼淚說這一段傷心事,惹得聽的人也聽一遍哭一遍。
外公只生了兩個女兒,大的嫁給季家,小的就是母親。外公收了季家大表兄做過繼孫子。外公死後,因為隔得遠,家裏這多年也沒有和季家來往,料想這年頭,景況也不見得會好。元璋左想右想,竟是六親俱斷,天地雖寬,卻無投奔之處。越想越煩悶,無精打采走回家來,蒙頭便睡。
又挨過了一些日子,遊魂似的晃來晃去,一點辦法也沒有。
大嫂帶著侄兒走娘家去了。常時在一起的幾個明友周德興、湯和年紀都比自己大,有氣力,有見識,又都出外謀生去了,無人可以商量。從四月一直待到九月,有半個年頭了,還計較不出一條活路。和二哥商量,哭了半天,看來也只有遠走他鄉,各奔前程。
兄弟捨不得分離,相抱痛哭,驚動了鄰舍,隔壁汪大娘知道重六不放心小兄弟,就提起當年五四公在皇覺寺許願,捨重八給高彬法師當徒弟的事,如今何不一徑當和尚去,一來還了願,二來有碗淡飯吃,總比餓死強,二哥同意了。
原來元璋小的時候多病,才生下,三四天不會吃奶。肚子脹得圓鼓鼓的,險些不救。朱五四著急得很,胡思亂想,做了一個夢,夢裏覺得孩子不濟事了,也許只有佛菩薩才救得下,索性捨給廟裏吧。
他立刻抱著孩子走進一個大廟,不知怎的,廟裏和尚一個也不在,接不上頭,只好又抱回來。忽然聽到孩子哭聲,夢醒了,孩子真的在哭,媽媽在餵奶,居然會吃奶了,過幾天,肚脹也好了。長大後還是三天風,兩天雨,啾啾唧唧,病總不離身。父母著了慌,想起當年的夢,真的到寺裏許了願,給元璋捨了身。
汪大娘娘兒倆替元璋預備了香、燭,一點禮物,央告了高彬法師。九月裏的一天,皇覺寺多了一個小行童。朱元璋剃成光葫蘆頭,披上一件師兄穿爛的破衲衣,見人合十同訊,居然是佛門弟子了。掃地,上香,打鐘,擊鼓,煮飯,洗衣,是日常功課。見廟裏人叫師父、師兄、師娘,見俗人叫施主,連稱呼也改了。
早晚聽著鐘聲,鼓聲,木魚聲,念經聲,想爆想自己,想想不久前熱熱鬧鬧的家,想想孤孤單單挨餓的二哥,想想四下裏出外營生的那一夥朋友,心中無限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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